不上来,只能说:垃圾就垃圾呗,我还活着啊。
朱提拼命逃跑的时候,只闻到了身上的馊水味,还有空气里的穷鬼味道是朱提自己的“穷味道”。他跑了很久,终于甩掉了那些人,停下来的时候,喘着气,身边突然跟着一个人也喘着气。
娇小的身材,中长发,斜刘海,刘海乱糟糟的炸了,皮肤灰暗,是经受了太阳的洗礼后的肤色。她气喘吁吁,抬起头,用衣领子擦着脸上的汗,转头,对上朱提的视线。
朱提看着她,目光在她的眼睛里对上焦距 ,他突然笑出声来。
他还活着,跑了这么久,他还活着,别人的眼睛里还有他的影子,他还活着。
许达妹看着这个浑身都是馊味的男人笑,眉头一挑:“笑、笑笑什么你?”
哟,还是个结巴。
朱提笑的更欢了。
“哎!你你你、你这个、这人,笑、笑什么、笑什么嘛!”
前面过了一条街,转个弯,过了个小桥,就是棚户区,还有一些没有被拆迁的房子。那里泛滥着臭水沟的气味,还有其他各种气味,在朱提这里一总结就是:澳门所有穷鬼集合在一起的臭气味,想要摆脱这种气味,洗澡都无济于事,就是刮了几层皮也摆脱不了。
朱提抖了抖自己的白衬衫,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她的包,问:“拉客人的?”
“关、关关你什么什么事!”许达妹抓紧自己的包,朝着另一个方向转身,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看了眼朱提,跑回来,跟在朱提身侧。
朱提扫了眼她。
“臭臭臭臭混混!”不标准的普通话在她这里变成了“臭烘烘。”
朱提当做没听到,接着,许达妹伸手在他屁股后面漏了洞的四角裤用食指使劲挠了一下!她转身就跑了。
朱提愣在原地,看着许达妹跑远的背影,回头,扯着四角裤看破了口的地方。
我操!刚刚那个结巴是不是把手从这儿伸进去挠了?!
操!
朱提被一个结巴白白占了便宜不说,一条高档的西装裤留在了廉价按摩房,不知道还有没有残渣给他念,一件高档的白衬衫被一桶馊水污染成这个样子……连内裤都不放过不对,是连他的命根子都不放过。
朱提一开始住的地方就是棚户区,一直住的地方也是这里,只有陪女客户的时候,他才会跟着她住豪华大酒店和私人住宅。
朱提一进棚户区的地界,就有人远远地喊着:“朱垃圾!”
朱垃圾!
朱垃圾!
朱垃圾!
他没名字吗?他有名字的!但是有什么用呢?人人不知道朱提是谁,只知道朱垃圾,只知道朱垃圾!哦,对了,还有朱婊。
朱提绕路,走到棚户区后面的铁皮房,一回到自己的窝,他迅速脱了衣服,扔在外面,拉起自来水管就从头冲到尾,冰冷的感觉很快就从后背心消失了,只剩下麻木。他冲完澡,拉过床上的床单披上,蹲在门口,拉着自来水管对着那些馊味的衣服冲洗着。
脚底多了好几道小口子。他将水管用砖头压在阶梯上,对着衣服冲着。他跌坐在一块干燥的阶梯上,掰过脚,用力挤着脚底下的伤口,挤出一些血后,用力拍打,再挤,挤到不能挤出一些脏血为止。
夕阳西下。
澳门的夕阳,和祖籍安徽的夕阳是不一样的,安徽的夕阳就跟在黄山看的一样,而澳门的夕阳是飘到澳门海港上,飘在世界级别的赌城上,飘在满是钱味的妈阁上。
朱提想着,老妈是不是也看过澳门的夕阳,所以才会把一生都放在了澳门的赌场里,所以才会放他自由生长成为一个人人都嘲笑的“朱垃圾”?
他将衣服搓好后,挂在外面的竹竿上,看着黑夜来临,泡了一碗方便面,水不怎么开,泡的方便面还是硬的,就这么吃上了,嘴里全是方便面里的调料味,味儿都不得劲儿。穷人的舌头能怎么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
朱提裹着床单滚到床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梦到穿着旗袍的妈妈,抱着他去了赌场。他就趴在赌桌边上,看着妈妈捏着手里的几块筹码,那上面的皇城赌场专有的筹码花纹,映在他瞳孔里,接着,他看到妈妈将筹码放在绿色的天鹅绒上。
“庄家8点,闲家9点。”
只差一点,好险。妈妈赢了,筹码多了,她捏在手心里,一下一下的掂着,从这边手掌掂到那边手掌,筹码摩擦碰撞发出来的细微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