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吐痛快了,她红头涨脸地抬起了头,从肋下抽出手帕用力地擦了擦嘴。高头大马早站住了,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地坐着喘息。小武从后方发了问:你、你怎么了?”
茉喜一摇头,哑着嗓子答道:没事,以后早上你给我预备点馒头包子,你们司令的那个月子饭,我吃不惯。”
小武不再言语,继续策马前进。
茉喜吐过一场之后,倒是感觉舒服了许多。及至到了先前住过的宅子门前,她这回没依赖小武的搀扶,无师自通地自己跳下了马。
然后她没有直接去看凤瑶,而是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和凤瑶的小院里。在房内翻翻找找地收拾了一番,她最后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有牙刷牙粉小木梳,有一套贴身的内衣裤,有厚厚一沓子高级手纸和月经带,还有她和凤瑶在新年前照的一张小相片。带着小包袱回了前院,她在凤瑶的牢房”前停了脚步,忽然有些心慌气短。为什么慌?因为她和陈文德睡了觉,她不是gān净的姑娘了。
早就不是了,但凤瑶不知道,她心里就还坦然。这回凤瑶知道了,知道茉喜从姑娘变成妇人了,她不知道凤瑶会不会从此换了眼光看待自己。
这个时候,守门的卫兵晃着钥匙,打开了房门锁头。
茉喜抱着包袱独自进了门,房屋是里外两间,外间空空dàngdàng,只有几把椅子。转向里间房门的门帘,茉喜开了口,凤瑶。”
里间传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门帘子被凤瑶从里向外地掀开了。在看清了茉喜的模样之后,凤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凤瑶瘦了,不必看,隔着衣袖就能感觉到。丰润的胳膊在几天之内瘦出了骨头棱角,勒着茉喜、硌着茉喜,像是一定要让茉喜疼一疼。
我对不起你……”凤瑶哽咽着说了话,热气扑在茉喜耳边,我把你害了……我把你害了……”
茉喜一眨眼睛,用睫毛挑起了一滴欲坠未坠的眼泪珠子。
凤瑶,你听我说……”她侧过脸,低而急地发出耳语,你大声哭,一边哭一边听我说话——我会想办法让陈文德放你走,如果他当真肯放你了,你千万别啰嗦,马上走,去找万大哥。你走了,我好再想办法逃,我比你伶俐,肯定能找到逃的法子,但是你得先走,因为我没法带着你一起逃,万大哥现在又不是陈文德的对手,不能指望他来救咱们了,记住了吗?”
凤瑶摇了头,用气流送出了哭泣的颤音,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
茉喜急得腾出一只手,对着凤瑶的后背狠捶了一拳,你个大累赘不先走,我怎么走?你要急死我吗?”
说完这话,她用力推开了凤瑶,直勾勾地一直瞪进了凤瑶的眼睛里去。门外就是卫兵,除了卫兵还有láng狗一样机警安静的小武。她不能对着凤瑶长篇大论讲道理,只能是恶狠狠地把她瞪明白、瞪老实。
迎着她的目光,凤瑶一动不动地含着眼泪。几天不见,她变了模样,曾经润泽的脸蛋失了血色,她瘦得面颊陷了、下颌也尖了。
我不怕。”茉喜轻声开了口,谁也没吃了我一块肉,我不缺胳膊不缺腿,有朝一日自由了,我饭照吃日子照过,我不怕!”
然后她伸手攥住了凤瑶的一只手,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你也不要怕!”
凤瑶咬牙忍住了一声哭泣,对着茉喜深深地一点头。
茉喜笑了一下——她一直在等凤瑶这一点头。凤瑶不会敷衍哄骗自己,她肯对自己点头,就说明她是真明白自己的苦心了。转身把包袱放在了椅子上,她小声又道:这里头有换洗的内衣,咱俩照的那张小相片也让我找出来了,就掖在内衣里面。”
然后她改换话题又问:有没有人欺负你?”
凤瑶摇了头,没有,除了一天三顿饭,平时房门总是锁着的,没人进来。”
茉喜又看了看凤瑶,看凤瑶的确是全须全尾。今天的早饭真是没吃好,肠胃翻腾得厉害,茉喜qiáng忍着不露异样,怕凤瑶见了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