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相跪起身,歪着脑袋、拧着眉毛、鼓着嘴,专心致志地编织。光滑的毛线针在茸茸的毛线中戳入钻出,gān脆利落,毫无滞涩。这种重复的动作似乎让他感觉很有趣味,于是他越织越快,拉扯得笸箩里的毛线团翻翻滚滚。
露生起初是把他这举动当个笑话看,看着看着,他不笑了,因为感觉龙相的态度过于认真,而且动作也快得过分,两只手简直像是要发疯。这样的龙相太过异常,让他几乎有些怕。
于是玩笑似的欠身也跪起来,他对龙相笑道:说你胖,你就喘。夸你几句,你还织起来没完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夺龙相手中的毛衣针,赶紧还给丫丫,别把东西织坏了。”
龙相松了手,而露生捧着那一套针线转向丫丫,将东西一股脑儿地全放在了她那笸箩里,huáng妈回来了吗?”
在露生出发去找龙相的第二天,huáng妈出门去了邻县一户亲戚家里。丫丫对着露生摇头,没呢,大概明天能回。”
露生说道:那你回陈妈那院儿里睡觉去吧。”
丫丫依然是舍不得走,可大哥哥的命令又违拗不得。龙相这时忽然说道:丫丫留下来吧,huáng妈不在家,没人管!”
露生立刻回头横了他一眼,你给我滚一边去!”
丫丫本来不想走,一听了龙相的言语,她二话不说,立刻捧着笸箩溜了。
丫丫一走,龙相悻悻地躺了下来。露生看了他一眼,还是想回自己屋里去,可是顾忌外面黑暗寒冷,自己要是走这一趟,还得再穿衣服,怪麻烦的。
我怎么了?”他问龙相,糊里糊涂地睡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得了什么病。”
龙相仰面朝天地躺着,答道:让风chuī了,大夫说的。上午给你吃了一片西药。你本来烧得都烫手,吃完药,下午就好了。”
露生笑了,一点儿都不知道,就记着自己一直在睡觉。”
然后他摸了摸左脸,又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血渍,手贱,看你把我这脸弄的!”
龙相忽然扭头望向他,你好了吧?”
露生一点头,好了。”
龙相听了这话,又不理他了。
露生不管他爱不爱听,自顾自地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应该把你的财产清点一下,心里有个数。毕竟现在龙家就你这么一个主人了,你不管,还等着谁替你管去?”
出乎他意料的,龙相居然没提出异议,并且还深以为然似的嗯了一声。
露生又道:你这回能打胜仗,不是因为你本领qiáng,而是因为你有了援兵。说句老实、不客气的话,我认为你还是换条人生道路为好。趁着年轻,手里有钱,也没人管束,你到外面那些好地方走走看看。看看风景,也看看人,尝尝罗曼蒂克的滋味,享受一下摩登时代的好处,不比你窝在这个小县城里练兵有趣?不会总有人背着你逃命的,你把性命留下来,去过一种更好的生活,不好吗?”
龙相不出声,也不看他。
露生一直认为龙相这个人是油盐不进的,对他无论是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情,都行不通。可是有些话自己非说不可,不管他肯不肯听,龙相,我希望你好好地过完一生,gāngān净净的,漂漂亮亮的,不要像龙叔叔一样,你明白吗?”
龙相听到这里,忽然翻身转向了他,露生,你给我想个号。”
露生一愣,什么号?”
就是字,表字!好比我爹,他大名叫作龙修文,表字孝臣,人家都叫他孝帅,我呢?你给我拟个好的,要不然将来别人怎么称呼我?”
露生听闻此言,合着自己方才那番肺腑之言等于放屁,愤怒之下,索性翻身一躺,背对了他,野驴!”
露生拉扯棉被盖住头脸,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一夜过后再醒过来,他身轻体健,彻底恢复了健康。左脸上的大红包经过一夜的时间,的确是消下去了。破损处结了血痂,和他的左耳朵边遥相呼应。两处血痂都是薄薄的,脱落之后,按理来讲,应该也不会留疤。
结结实实地吃了两大碗gān饭之后,他的元气足了,而比他元气更足的是龙相。龙相在大清早便出了门,一瘸一点地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