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最黑暗,唐安琪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人,只好一边爬一边大声呼喊。天边忽然隐隐透出鱼肚白,唐安琪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就见到一轮红日在地平线隐隐冒出了头。
他从未在长安县内看过日出。现在城墙没了,城外的林子也都被摧平烧光了。他的面前成了一马平川。
漠然的收回目光,他在那渐渐浓艳起来的万道霞光中继续爬行:宝山啊!宝山?”
一字排开的榴弹pào阵,如今已经成了东倒西歪的一排废铁,也许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当成掩体,再挡一挡子弹。孙宝山猫着腰,从一堆沙袋后面绕了出来:安琪,你怎么来了?”
唐安琪加快了爬行速度,和孙宝山在一堵残垣下面会了面。这回倚靠断墙坐了起来,他低头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馒头,又把斜挎在身上的水壶也解了下来。
孙宝山没言语,接过馒头就往嘴里填,嚼都不嚼,直着脖子往下硬咽。三口两口的吞了馒头,他拧开水壶痛饮一气,然后抬手抹了抹嘴,自己说道:现在要是有涮羊肉摆在这儿,我一个人能吃五斤!”
唐安琪接过水壶,仰头喝下了最后一口:等打完了仗,我请你吃。”
孙宝山笑出声音:操!我用你请啊!”
两人不再说话,倚着残余城墙坐了休息。片刻之后,唐安琪忽然问道:宝山,咱们是不是打不过小日本?”
孙宝山听了这话,面不改色的答道:可能是打不过。他们的武器是真厉害,pào筒子那么长,指哪打哪,像枪似的,我还没有见过那种pào。”
唐安琪迟疑了一下,又问:打不过……怎么办?”
孙宝山满不在乎的答道:打不过也得打。咱们又没招惹过小鬼子,他们凭什么上来就打?他妈的打就打,谁怕谁!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们好过。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就是死了,死前也得要他们半条命!”
说完这话,他眨巴眨巴眼睛,转向唐安琪说道:没吃饱。”
唐安琪又趴了下来:你等着,我回去再给你拿两个馒头。”
没等他爬出去,孙宝山伸手攥住了他的小腿:你回战壕里吧,让小兵把馒头送过来就行。”
唐安琪回头对他一笑:我是没打算再回来。刚才就是惦记着你,借着送馒头过来瞧瞧。”
在漫天如火的朝霞之下,蓬头垢面的孙宝山翘起一侧嘴角,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闪烁出了亮晶晶的光芒:你惦记我啊?”
唐安琪也是笑:你虎头虎脑的,我不放心。”
孙宝山松了手,在他小腿上一拍:你放心吧,我没事!”
唐安琪转向前方,像只壁虎似的摇头摆尾,快速爬远了。
唐安琪一路回到战壕,见到工兵挥着铲子,正在快速加长战壕。支使小兵向前方送去了馒头稀粥,他在战壕内坐下来,心里也没想什么,单是长叹了一口气。
小毛子这时已经换了戎装,凑过来让旅座去吃早饭。唐安琪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小毛子见旅座这个时候还要讲胃口”,不禁急的想要开口劝解。哪知未等他说出话来,前方忽然pào声又起,战争竟是再次开始了!
孙宝山已经无pào可用,索性命令士兵抬上一排重机枪,对着前方不间断she击。他向来无比信赖马克沁的威力,火舌从枪口中喷出去,扫she起来简直可以摧毁一切生命。
然而日军并没有发动士兵冲锋,取而代之驶上战场的,是一队坦克。
孙宝山在机枪后面抬起了头——他没见过坦克。
这时为首一辆坦克缓缓转动pào塔,一pào轰向了阵地一侧。孙宝山呐喊一声下令开火,想用机枪拦住坦克。
与此同时,日军阵地上的榴弹pào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pào弹沿着弧线轨迹从天而降,散乱的落在了城中阵地上。半条战壕都被炸塌了,唐安琪被小毛子生拉硬拽的扯上地面。扭头吐出一嘴的泥土,他气喘吁吁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坚固场所可以安身。
漫无目的的俯身向前走了几步,他想自己或许可以逃回城中,不过宝山怎么办?宝山是个爆脾气的亡命徒,非把性命留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