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他忘了自己的来意,径自摇晃着走出浴室,他翻出一把剪刀回到镜前。抬手揪起一撮头发,他心平气和的一合剪子,只听嚓”的一声响,那撮头发落进了他的睡衣领子里。
不知道剪了多久,他最后睡在了浴室地上。良久之后清醒过来,他的酒劲散去了。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他对着自己的新形象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他的感觉不是滑稽,而是恐怖。他发现自己身上理智的成分蛰伏下去了,疯狂的成分却是蠢蠢欲动的要翻风làng。眼望着自己那一头七长八短的乱发,他心中暗想:我怎么变得像娘一样?我也要疯了吗?”
他骤然间害怕了,他身上既然流着叶太太的血,自然也可能会遗传到叶太太的疯。一步一步的走回chuáng边坐下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和人jiāo谈过了。
把两只赤脚缩回chuáng上,他想起了顾雄飞。不是想念,单只是想。顾雄飞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虽然对方不承认,但是自己私下承认,顾雄飞也没办法。顾雄飞是大年初五去的威海,现在已经快到五月份了,记得他仿佛每隔几个月就能请下短假。痛苦不堪的侧躺下去,他想顾雄飞现在可千万别回来啊,自己的样子不能见人,他回来也是白回来。
依靠着鸦片、酒jīng、零食、点心,叶雪山居然慢慢的扛过了低烧。
在一个五月的下午,他打起jīng神洗漱穿戴了,然后带上一顶鸭舌帽,出门要去修剪头发。他总怕顾雄飞会突然回津,在顾雄飞面前,他素来是特别的要脸;如果再让顾雄飞说他没个人样”,他会羞愧难过的立刻和对方一刀两断。
病怏怏的坐在汽车里,他心中还打着算盘。他不想让顾雄飞看到自己的衰弱,也不想让顾雄飞得知自己的失败。他希望自己能在顾雄飞回来之前开始新的事业,有了事业和金钱,他就不算吃闲饭的废物,他就有底气和顾雄飞好,和顾雄飞坏。
理发匠花了很多心思,费了很多时间,终于给叶雪山理出了个毛茸茸的寸头。寸头而又毛茸茸,当然美不到哪里去,可是起码看起来很正常,不是个疯子的脑袋。
叶雪山出了理发店,又去了一趟专门的戒毒医院。原来住院戒毒还挺贵,他咨询完毕之后,一边往医院外走,一边暗暗算起了帐,心想其它方面宁可俭省一点,戒毒的费用一定要先留出来。眼看快要走到汽车跟前了,他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少爷。”
他怔了一下,随即扭头觅声望去,正是看到了林子森。
林子森站在一辆黑色汽车旁边,模样气度一如往昔,一团和气的笑着说道:早在街上就看到了少爷的汽车,没敢惊动,一直跟了过来。”
叶雪山微微眯起了眼睛,同时用力拉开车门:有事?”
林子森摇了摇头:没事——”
叶雪山未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抬脚踏上汽车:没事就滚!”
林子森看他要走,连忙向前迈了一步:那我有事。”
叶雪山弯腰钻进汽车:你能有个屁事!”
说到这里,他砰”的一关车门。汽车随即发动,一溜烟就开了个无影无踪。而林子森独自站在原地,笑微微的目送汽车远去,然后又扭头看了看医院的招牌。
不过是几个月没见叶雪山,但对林子森来讲,却是漫长的无法言喻。回忆着对方那个毛栗子似的脑袋,他想少爷还是可爱,可爱的让他心疼。许久没有抱抱少爷亲亲少爷了,叶家仆人都是懒货,谁能像自己那样细致周到的伺候小家伙呢?少爷似乎是比年前瘦了,嘴唇下巴活脱就是个叶太太,相像的简直让人受不了。老天毕竟还是怜惜自己的,林子森想,没了太太,还有少爷。
林子森木然的站成一座礁石,同时满心都是惊涛拍岸。有感而发的摇了摇头,他自言自语的转身上了汽车:小家伙,受不了。”
叶雪山没在林子森身上多花心思,横竖想多了也是恶心,索性gān脆不想,省下心力盘算正事。烟土生意他是不想再做了,因为大起大落,真是伤着了他。或许可以gān点别的买卖,可又一窍不通。如今手里本钱有限,容不得他随着性子乱来。
生意的事情急不得……”他坐在车中沉沉思索:要不然,我先把烟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