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餐厅里,仆人用大托盘端上热气腾腾的jī丝面。陆雪征带着gān儿子们围坐桌边,一人端着一碗吸吸溜溜的大吃。
吃饱喝足后,众人先不急着散去。陆雪征端着一杯热茶,问旁边的金小丰:易横涛是死了?”
金小丰咽下最后一口面汤,在满头烈火一般的刺痛中答道:他半路被流弹打死了。”
随即他又面不改色的解释道:瓦房里起了大火,他害怕,推开窗户跳出去就往外跑,跑到半路,被流弹打死了。”
陆雪征一皱眉头,转向前方众位gān儿子说道:易崇德的确是把易横涛托付给了我,可是他自己治死了人,结下了仇,和我们无关。现在为了救他,我们险些搭上性命,这也就够可以了。死生有命,易横涛命薄,我们也无力回天。”
gān儿子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陆雪征又问:再来一碗?”
gān儿子们都是能吃能喝的年轻汉子,听了这话,就略带矜持的继续表示赞同——那就再来一碗吧!
将近凌晨的时候,李绍文带着李纯开车离去了;丁朋五和林逢chūn又坐了一会儿,眼看天下太平,便也告辞而走。白嘉治留了下来,在客厅沙发上盖了一条薄毯子打盹儿,起着看门狗的作用。
陆雪征通体剧痛,一道道伤口疼的火烧火燎;仿佛李纯方才为他撒上的不是刀伤药,而是咸盐面。
他受了罪,躺不下睡不着,只能是开了电灯坐在chuáng边,手里拿着一本小说翻开来,却也读不下去。
这时,金小丰拿着一管药膏走上来,蹲在chuáng边低声唤道:gān爹。”
陆雪征放下小说she出目光,就见金小丰举起一只大手,手里捏着小小一管烫伤药膏。
于是陆雪征就伸手接过管子,将里面药膏挤到手指上,在金小丰的头顶上薄薄涂抹了一层。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仿佛金小丰是一件细瓷器,是一个小婴儿。而金小丰闭上眼睛,不声不响的跪了下来。抬手抱住陆雪征的小腿,他低头把脸埋到了gān爹的大腿上。
陆雪征并没有说话,将药膏继续往他那后脑勺上抹开。
金小丰闭上了眼睛,他想自己如果真被烧死了,真被烧没了,那余下的灵魂也会被|gān爹捧在手心里。他七岁出去闯世界讨生活,多么弱小,多么害怕。即便后来长成了这般人高马大的模样,拥有了那般残忍毒辣的手段,可是在偶然的愣怔与惊醒中,他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
他在七岁那年一步迈进成人世界,从此瞬间衰老,再不长大。
陆雪征把手指上的一点残余药膏蹭到了金小丰的后脖颈上。仔细拧紧药膏管子,他出言问道:身上还有没有伤?”
金小丰直起腰,仰脸望着他摇了摇头。
陆雪征在他那脸上摸了一把:上chuáng去趴着睡,别把药膏蹭到枕头上。”
金小丰开口问道:gān爹不睡吗?”
陆雪征低头抄起那本小说,寻找着翻到方才一页:睡不着。”
金小丰起身坐到了他的身边,低下头小声说道:今天……gān爹救了我一命。”
陆雪征盯着书页一笑,沉默半晌后忽然扭过头来,轻声问道:易横涛真是被流弹打死的?”
金小丰迎着陆雪征的目光。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他神情呆滞的缓缓答道:gān爹,我杀了他。”
然后不知为何,他的眼眶忽然一热,视野也变的晶莹模糊起来:我可以冒险救他,可我不愿为他而死……”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几乎带了哭腔: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为他去死……我死也要死的心甘情愿,他不配!”
神情痛苦的垂下头去,他语无伦次的继续说道:我以为我要死了,所以一枪毙了他……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可是跑不出去,火那么大……”
一滴眼泪向下落到他的大腿上,他终于是哽咽出声:我以为我真的是要死了…&h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