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缀锦园内，席灵的房中还亮着烛火。

门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一身白衣，手握配剑，垂首而立。

“你是说……白卿卿明日要去青城山？”

席灵坐在床头，垂眸看着睡在身侧的辞君，昏黄的烛火映照着她侧脸，温柔恬静，只是眼底，却隐着一层锋芒。

“那车夫是这么说的。”宫刃立在门口，回道。

席灵起了身，款款踱步到圆桌前，一手握在壶柄上，却久久未动。

两眼凝着虚空，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宫刃在外候着，许久未等到她回答，也不着急，依旧垂首而立，冷毅的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变化。

良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烛火的光芒连带着碳火的暖意喷涌而出，祛除了宫刃身上的些许寒冷，连带着那颗心也跟着暖了暖。

“小姐。”

席灵手中握着个兽头手炉，递到他面前。

“冬日夜里越来越冷，你平日里总是夜里出动，要多注意保暖些。”

宫刃垂眸看着那暖炉，眼睫被屋内透出来的昏黄光芒染了一层淡淡的金，喉头上下滑动一下，伸手将暖炉推了回去。

“常年习武，尚要在冰天雪地里修习剑法，只是这冬日的夜罢了，无妨。”

他不畏寒，但是怕尝过温暖甜头之后，再重回了那冰天雪地之中。

席灵也没有坚持，将手炉收回。

“明日，我也要去青城山，”席灵望着漫漫长夜，有几颗冰冷的碎星在空中闪烁，“辞君就交给你了。”

冬日，青城山上漫天大雪，白卿卿非要这个时候去青城山，她可不觉得是潜心礼佛，明日定要上去一探究竟。

宫刃垂首应下，“小姐，诸事小心。”

他一身白衣，如高山堆雪，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但只有席灵知道，他只是外表如此。

“当年在九毒医谷，你可是一直唤我‘席灵’的，如今倒是生疏了，换了称呼。”

宫刃答道：“九毒医谷避世，无尊卑礼仪，但在上京，小姐便是小姐。”

席灵目光柔和，看着他，思绪隐隐飞到了上一世。

某日，宫刃突然跟她辞别，说要回九毒医谷，她便应了。

但他走后没多久，白卿卿身死，顾峥也开始了他的计划，直到将她杀死。

席灵不禁想到，若是当年宫刃未曾离开，怕是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跟顾峥互相折磨到老去，也并无意思，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

这几日，她真是又犯糊涂了。

正如她姐姐所说，平日里精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在顾峥这事上每每犯了糊涂？

口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宫刃眼皮一跳，抬起头来。

“小姐有心事？”

席灵冲他灿然一笑，“师兄日后莫要叫我小姐了，跟以前一样，唤我席灵便是。”

她笑容灿烂，在这冬日夜里，恍若一朵鲜红牡丹盛放，叫人心神摇曳。

宫刃不敢再看，忙垂下眼帘，“不是师兄，只是谷主身边的侍剑，派来保护小姐罢了。”

“比我先入师门，师兄便是师兄。”席灵笑笑，不给他争辩的机会，“夜深了，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帮我看着辞君，我尽快回来。”

“……好。”

席灵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光芒瞬间一暗，宫刃的面庞重回了黑暗。

他握剑立在门口许久，仰头深吸了口气，飞身一跃，离了原地。

翌日。

出了日头，倒叫人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只是呵出来的气仍旧是白雾。

“好了好了，莫要加衣了，再穿几件，我连马车都上不去了。”

席灵看着眼前不停给她加衣的杜鹃，不由得笑道。

杜鹃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几分嗔怪。

“那白家小姐也真是的，非要这个天去青城山，累的小姐也得上去一番，青城山上风雪大，小姐身子骨弱，若是带一身风寒回来可如何是好？”

席灵有些无奈，只得看着她一件一件给自己添，最后又披了一件长及地的狐狸毛大氅才算完。

席灵走起路来，颇有种那时怀胎十月的艰难感。

杜鹃随行在侧，伸手扶了她，一路上了马车。

“这是要去哪儿？”

旁边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