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宗伟改行了。
踏了十多年三轮车的毛宗伟现在不再踏三轮车了。
巴豆初一听到这个消息,怎么也不能相信。
巴豆一大早就起来,想找毛宗伟证实一下,可是毛宗伟比他起得更早,巴豆去喊他时,他已经出去了。
毛小白癞子看着巴豆,他当然知道巴豆找毛估要问什么,毛小白癞子低垂着眼睛,有意不看巴豆。
巴豆说:“毛估怎么会呢?”
毛小白癞子不作声。
巴豆说:“你也不知道?”
毛小白癞子过了一会儿才说:“说是他老婆不愿意他再做三轮车。”
巴豆说:“还没有过门呢,就能作毛估这么大的主啦。”
毛小白癞子一笑,看上去笑得有点酸涩。
巴豆说:“要恭喜你了,毛估终于跳了龙门。”
毛小白癞子又看了巴豆一眼,说:“什么跳龙门,他这个人,我是不明白他的。”
巴豆说:“不管怎么样,反正毛估也算是争了口气。”
这时毛师母过来听他们说话,插上来说:“就是,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是一件好事情,巴豆你说是不是,可是你看这死老头子,倒挂八字眉毛,一脸的晦气,好像挖了他的祖坟似的。”
巴豆朝毛小白癞子看看,说:“不会的,他心里也高兴的。”
毛小白癞子闷声闷气地说:“我高兴个屁。”
毛师母说:“你看看,你看看,这算什么,儿子好像和他是天生的对头,儿子向上他不开心的,这种人,世上少见。”
毛小白癞子“哼”了一声,说:“向上,向什么上,他能有什么好事情做出来。”
巴豆这才想起还不知道毛宗伟改行改到哪里去呢,他问毛师母:“毛估不做三轮车,改做什么了?”
毛小白癞子不等毛师母说什么,抢在她的前面说:“只有他小子想得出,要开服装店。”
毛师母说:“开服装店有什么不好?”
毛小白癞子说:“好,好,我看他好到哪里去!”
毛师母有点生气了,说:“你这种做爷的,像什么爷,你是不是比不过儿子,吃儿子的醋,你自己没有本事,做一世人生还在踏一部破三轮车,现在儿子有本事自己闯出来,一点也没有靠你什么福,你倒还要挑三挑四。”
毛小白癞子瞪了老太婆一眼,不跟她啰唆,回头对巴豆说:“我是死脑筋,大家都认为踏三轮车是下等事情,我偏偏要踏一世三轮车,下等上等,全是自己做出来的,跟做什么生活没有关系的。”
巴豆说:“你的话是对的,可是社会上大家不这么看,所以你这种想法就不能适应了。”
毛小白癞子说:“不适应就不适应,为什么一定要适应,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适应他们,他们为什么不来适应我?”
毛师母说:“你做梦。”
等毛师母走开后,巴豆又问毛小白癞子:“毛估真的是因为女朋友的缘故才不做三轮车的?”
毛小白癞子好像有心思,他摇了摇头,避开巴豆的注视,说:“他自己这么说的。”
巴豆问:“你相信?”
毛小白癞子又摇摇头,说:“我不晓得。”
巴豆注意到毛小白癞子的神态,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毛小白癞子又把眼睛低垂了,过了半天才说:“没有,没有什么。”
现在巴豆的一种预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突出,巴豆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他拼命地排除这种预感,但是越是要排除,这种感觉却越是强烈,巴豆甚至有些害怕了。
他不能再问毛小白癞子什么问题,再问下去,巴豆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毛小白癞子上午出车以后,巴豆一个人坐在天井里,他看着毛家的屋子,想着毛家的每一个人,想着这么多年来他们两家的关系,巴豆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
巴豆走出去,他到家乐旅社去看看根芳有没有消息,正好碰见陈主任,陈主任见了巴豆,说:“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巴豆问什么事。
陈主任说:“根芳的事啦,除了根芳的事,我找你还会有什么别的事,你告诉我,根芳到底到哪里去了?”
巴豆说:“你怎么问我,我怎么知道根芳到什么地方去,我要是知道,早就去把她找回来了。”
陈主任怀疑地看着巴豆,说:“可是有人说你知道根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