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冬,宫巷到处积着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一声闷响,脚踝以下都陷进去了。
路滑得很,惠妃的步撵走得很慢很慢,刚刚行至温室殿,就看见皇后宫里的太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他一身雪花,一路上应该摔了不少跤。
“怕是真的闹起来了。”惠妃摇摇头,让随行的宫人在殿外等一会。
待那个宫人出了温室殿,她才下了步撵,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台阶。
入了殿内,恰好看见高承衡正坐在卧榻上,烦恼地揉着额头。白公公默默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惠妃将手里的汤盅置于案桌上,走过去替高承衡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妾身刚从皇后那儿过来,皇后说皇上近来连日操劳,特意吩咐妾身给皇上带过来一盅莲子红枣羹暖暖身子。”
高承衡现在哪有心思,只是挥挥手:“先放那吧。”
“皇上,冷了就不好了。”惠妃起身去装了一碗,递给高承衡:“到底是皇后的一份心意,皇上就先喝了吧。”
高承衡只得接过银碗,三两下喝完。
惠妃见他这样子,无奈笑了笑,接过空碗放回原处,道:“方才过来时,路上也刚好碰到太子带着太子妃过来见皇后。皇上可是烦恼此事?”
提及太子妃,高承衡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丫头,太能闹了。”
关上门在自家府里闹闹也就算了,到了椒房殿,还要哭哭啼啼的,闹得皇后也心烦意乱,索性派人来请示他如何解决此事。
到底是他选出来的太子妃,高承衡心里清楚得很,皇后不太乐意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惠妃望着他,小心翼翼道:“妾身其实也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一定要立这个娇纵蛮横的宋府二姑娘为太子妃?”
那宋府大姑娘她是见过的,相比之下,这位太子妃也不过空得一副好皮囊,其他的,着实上不得台面。
高承衡却不回答,反而抬头望着窗外,今日难得地出了太阳,晨曦的光正暖暖地挤进来。
他的目光渐渐深邃,喃喃道:“最近不
知为何,夜里总梦见珩儿,梦见他长大了,跟我一样高了,梦见他与我说,他很想念父皇。”
惠妃愣了愣。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再听他提起过二皇子,如今忽然听到,恍惚间竟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那时候珩儿还生龙活虎的,拉着她的手指转啊转,时不时回过头喊她一声“母妃”。
“珩儿若是在,今年该十九了吧。过了这个年,就二十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转眼间就十年过去了。”
听着高承衡回忆往事,一直心平气和的惠妃不由得也有了一丝怨念:“皇上,你后悔吗?”
高承衡收回目光,回头望着惠妃,道:“如果我说,这日日夜夜,我都在后悔呢?”
惠妃忽而捂住脸庞,啜泣道:“可是皇儿,再也回不来了。”
高承衡的神色也渐渐暗淡了下去,“是啊,这大好江山,他再也看不到了。愿来生他生在寻常人家,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惠妃抹抹眼泪,收拾了汤盅,道:“妾身该走了。皇上刚上完早朝回来,也累了,歇会吧。”
高承衡拉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惠妃,“你恨我么?”
惠妃回过头,许久才幽幽回了一句:“皇上,您累了,歇息一会吧。”
高承衡疲倦地闭上眼睛:“珩儿到底成了横在你我之间的一道鸿沟。”
惠妃不再答话,福了福身便退出了温室殿。
宋府。
宋千凝这夜的睡眠出奇的好,醒来时阳光已经打窗户里照射进来,暖暖地映在脸上。
她坐起身来,掀开床帘探头望去,屋里很安静,荷香不知道去了哪里。
“荷香,荷香!”
宋千凝喊了两声,荷香才应声而入:“姑娘,你醒啦?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将军和夫人都在等着姑娘呢。”
“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这大冷天的,怎么能让爹娘等我呢。”宋千凝有些懊恼,连忙起来梳洗。
荷香委屈得很,解释道:“夫人说,难得姑娘睡得这么安稳,就让姑娘多睡一会,不让婢子吵醒姑娘。”
宋千凝利索地梳了妆,一边出了房门一边责道:“下次直接叫
醒我就是了,别听夫人的。”
“哦……”荷香嘟嘟嘴,委屈应了一句。
到了东厢院膳厅,宋千凝看到爹娘两人正坐在桌前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