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就在这一刻,身后传来杯盏相碰的声响。
景迢蓦地直起了身,转头看去——空澄正端着托盘,手显然有些发抖,一脸难以置信地立在原地。
景迢白皙的面庞之上霎时便起了淡淡的红晕。
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他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伸手向空澄道:“药给我吧,我来喂她。”
空澄这时才好似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侯爷,这怎么能行……”
景迢的双手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丝毫往回收的意思,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给我吧。”
空澄默了默,终是将托盘递至了他的手上。转身正要出门时,听见身后景迢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吩咐道:“记得把门带上。”
门合拢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响,景迢将滚烫的药碗放在一旁,看着依然乖巧熟睡、没有什么动作的饶如卿,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
为什么药煎得这么快?他又为何没有关上门?
他又这样凝视了她许久,却只是静坐在床前,并没有其他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忆起身旁的药,赶紧用手指试了试碗壁——幸好,还是温热的。
景迢又一次小心地将饶如卿扶起,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他取勺,耐心地一勺勺将药喂下,看着她唇边残留的些许药汁,最终伸出手,指腹温柔地划过她的唇角,将那一滴褐色液体拭去。
他的手背在她的侧脸上轻轻地蹭了蹭,感受到那细腻而温暖的触感,似是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唇轻柔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而空澄,逃也似地离开了景迢的房间之后,不顾本部众人的目光,一路飞奔至自己的厢房,关上门,背靠在门上,脱力似的滑坐在地。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这一夜,本部这些人里,睡得最好的,反而是饶如卿。
第二日一早,她睁开眼,只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四肢有力,还能起床把本部这座山爬它个两百遍。她的意识集中在这两天作妖的小腹之上,发现今日的它乖巧得很,没有丝毫要发作的迹象。
她十分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注意到了陌生的床顶,略一偏头,手指将床幔挑开一条缝,快速地将房内摆设扫视了一遍,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不远处榻上睡着的那个人身上。
饶如卿虎躯一震,当机立断,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悄无声息地撩开床幔,穿好鞋,正要开溜,身侧就响起了景迢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丝丝慵懒:“早啊,阁主,您这是要去哪儿?”
饶如卿脚尖一顿,没敢回头,只是脸上出现了狗腿的笑容,声音里也带了些儿讨好:“啊,哈哈,侯爷也醒得早,我就是想去爬个山,爬个山。”
刚说完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不对啊,自己才是这儿的头儿,为什么要怕区区二把手景迢?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挺怕的……两年前,自己也是在大姨妈的时候为了要事不管不顾地通了两天宵,然后华丽丽地在景迢面前昏倒,醒来之后就被他训了将近半个时辰。
哎……你别说,这人发起怒来训人的时候,真的很有几分侯爷风范,都能把饶如卿给听得一愣一愣,仿佛回到上辈子考得差了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挨骂的时候。
因此,有如此心理阴影的饶如卿,脸上的狗腿笑容非但没消失,反而更盛了。当然,她依然没敢回头看景迢的脸色,只是脚尖微动,想趁机开溜。
只是还没等她的计划得逞,景迢就先行一步堵在了门口。
饶如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怎么就忘了这人的轻功好到至今自己都没法望其项背呢。
“爬山?阁主要是爬到一半儿又晕过去了怎么办?我该去哪儿寻?”景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饶如卿道。
饶如卿讪讪地闭了嘴,不再打溜走的主意,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一脸“我知道了你轻点骂”的表情。景迢看她这模样,心中的埋怨也就消散了大半,组织好的一大堆话也不打算用了。他正要象征性地训她两句时,身后却响起了小心的叩门声。
空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有些闷:“侯爷,左……昨日来的客人想来探望一下主子。”
听见是空澄,景迢立刻想起了昨日被她看见的那一幕,耳根迅速地泛起了淡淡的粉色,但这一瞬的羞赧很快就因着她后头的话而消失不见,是了,昨天和饶如卿一起来的那个陌生男子是什么人他还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