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啸手里攥着药瓶,细细摩梭,冷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商齐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他此刻内心一定在追忆什么。
他看着水面上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发呆。
这草原上总是蜿蜒着一条又一条的小溪,溪瑶就和这潺潺溪水一样,哗哗水声就像她的欢笑怒骂。
草原上的疾风总是带着血腥的味道, 涓涓溪水从他心上流过,能暂时洗去他内心的沉重感。
兰陵候送来不好的消息,今天遇到沼泽,损失了多匹战马,匈奴头曼也跟丢了。
这一战多少让他有些不甘心。
兰陵候年约五旬,他常年马背行军,身材精壮,脸上是被风霜打磨出来的坚毅沉稳,有着让人一眼就折服的将领气势。
他是太后的幼弟,是国舅,是兰淑妃的父亲。他战功赫赫,当称国之栋梁。
“王上亲征匈奴,差点要了匈奴头曼的命,他这是故意躲起来了。可是天公不做美,今年雨水有点多,看来明天还要下雨,对行军不利啊。王上,还是暂时停止进军吧,消灭匈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回朝的事,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元文啸就是不答应。
“在茫茫草原上追寻猎物,如大海捞针。而且匈奴向来神出鬼没,这也一直是无法消灭匈奴的原因。”兰陵侯劝说。
“虽然此次重重打击了匈奴头曼,而且随着雨水的到来,匈奴暂时不会东进,但头曼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
元文啸打仗从来一股作气,没有像这样半途而废,看起来他很不甘心。
其实元文啸早就在心里打算回去,他知道溪瑶怀孕的消息,兰陵侯应该也知道,他们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只是都没提罢了。
元文啸有一种预感,溪瑶要出事。他已经打算好了回去,迟迟不答应,只是在故意误导兰陵候。
他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轻叹一口气,似有点不情愿地答应兰陵侯的建议,“国舅说得对,那么,即刻回盛乐!”
*
星云殿。
溪瑶睡到半夜,被渴醒,口干舌燥。
她有睡前喝水的习惯,床前就有一壶水,她想自己倒水喝,可是稍微挪动一下身子,头就晕得厉害。
水壶也不小心打翻了,水撒了一桌子。房间里静静地,窗边的纱幔在晃动。
“灵儿。”没有人应她,大半夜的,灵儿应该是睡着了。
溪瑶觉得很难受,身子沉重,她向外挪了挪,手摸到一片湿润,黑暗里,她忽然发出尖叫,“灵儿!”
灵儿立即从睡梦里惊醒,她端着灯,光着脚,揉了揉眼睛,看到床上的溪瑶,惊慌大叫。
婉姑姑也冲了进来,她不愿看到的事情,她们这些天小心翼翼维护,害怕发生的事情,此刻,发生了。
床单上一滩血。她吓坏了,她知道,这是流产了。
太医神色慌张,“药量太大,龙胎没有救了。”
婉姑姑和灵儿又气又急,把星云殿里外翻了个遍。
溪瑶呆呆地看着床边的那壶打翻的水,水流在红木桌面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些结晶在闪耀。
她让灵儿拿灯凑近了,果然在这水壶底部发现了白色粉未沉淀。
“这,就是堕胎药?”溪瑶终于相信婉姑姑的担心。婉姑姑怎么也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太医也没有见过这种无色无味的堕胎药,他怀疑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附子粉。
星云殿内外都有人把守,外面的人应该是进不来的。凶手应该是内部的人,婉姑姑首先就想到了狼奴儿。然而,到了狼奴儿房间,发现她已断气多时。割腕自杀,面容平静,没有一点挣扎的迹象。
事情似乎很清楚了,是狼奴儿一直装昏睡,趁大家放松了对她的戒备,她放了药在溪瑶喝的水里,然后自杀。
可是,她并没有被抓到现行,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是太后的人,她此时自杀,就是明示别人,这件事与太后有关,这绝不在太后的预想之内。狼奴儿忠心于太后,但她愧对溪瑶,如是,选择了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用自己的死告诉别人真相。
溪瑶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不能从这些事里理出一点头绪,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好累,好累,好像闭上眼就不会再醒来了一样。
*
上神殿。
觋官醒来,透过巨大的琉璃窗,看见天边,泛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