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

荡而失水，蝼蚁得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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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过完春节后，常征回到了新平市。在常务副市长裘一发亲自督办下，他被调进了市政府办公室，不久即任财贸科科长。在同事眼里，这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职低权大。前任科长就因为树大招风，得罪了继任常务副市长被调离。裘一发接任常务副市长时，这个科长位子一直空着。因此，很多同事都猜测这个常征来头不小，来者不善。

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常征，已然不是十年前那个稚嫩的大学毕业生了，这一点屈子平深有感触。裘一发的儿子裘欣大学毕业，准备去美国留学，其中的一切事务均由常征一手操办，这事也只有屈子平知道，屈子平心算了一下，花费不菲啊！身为市府办公室副主任兼裘一发秘书的屈子平自愧不如。忙忙碌碌半年了，常征这才逐渐找到了在机关工作的规则或者说是感觉，为此他还与屈子平专门讨论过一番。

仲夏的一个夜晚，他们俩阔别多年后再一次聚首在河西的凤姐排挡。常征发现这里街市一切依旧，炊烟袅袅，热火朝天，只是凤姐看上去有些老了，原本漂亮的脸蛋出现些许黑斑，身材也有些胖了，但身手还是那么敏捷，笑容还是那么迷人。

“我说常征啊，回来这么久，我们都没有好好聚聚，你比我还忙啊！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来，边喝边谈。”屈子平举起酒杯示意常征干杯，喝的是青岛啤酒。

“该罚，该罚！今天我买单。感想可是良多啊！在深圳

那几年感觉是飘啊飘，像在天上；现在感觉是游啊游，像在水里。不知道我是不是表达清楚了。”常征做着手势慢慢地说着，那样子活像西班牙骑士堂吉诃德，屈子平后来回忆说。

还在报社做副主编的时候，屈子平有足够的时间博览群书，他非常喜欢杨绛先生翻译的《堂吉诃德》，其中堂吉诃德对牧羊人说的一段话记忆犹新：“幸福的世纪和年代为黄金年代……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没有你我之概念。在那个神圣的年代，一切皆共有……那时候，人们安身立命，情同手足，和睦融洽……欺诈和邪恶还未同真实和正义混杂在一起。正义自有它的天地，任何私欲贪心都不敢干扰冒犯它。而现在，这些东西竟敢蔑视、干扰和诋毁正义。那时候在法官的意识里，还没有枉法断案的观念，因为没有什么事什么人需要被宣判。”还有，堂吉诃德离开公爵的城堡后，唱出的那段颂歌也令屈子平感动不已，“自由是天赐的无价之宝，地下和海里所埋葬的一切财富都比不上。自由和体面一样值得拿性命去拼。不得自由而受奴役是最苦的事。”

“罚酒的事少不了，不能便宜了你，今天还是我请客，算是为你接风洗尘。简简单单才是真哦！”屈子平用他惯有的腔调笑着说，一边说一边斟酒，“你说的这个感觉也太浪漫了吧，官场可是来不得浪漫的哦！老兄，万里长城才刚刚出发，你最多算是走出了江西哦！后面还有千山万水呢！”

“我觉得裘市长就很浪漫。你不觉得？

”常征反击说，对他的“哦，哦”有些莫名的反感。

“他浪漫？表面看好像是，看来你对官场有些陌生了。老兄，马列哲学可告诉我们，现象和本质是两回事哦！”屈子平做了个鬼脸，端起酒杯同常征干了杯中酒。自从担任领导以来，屈子平就有机会参加党校的学习，跟着市长也参加过不少大会小会，加上自己勤于思考，对哲学、政策什么的多有了解甚至是感悟了，在报刊上不时发表文章，最近就市场经济问题还在省刊发表见解，文章主要论点是我们长期以来可能对马克思主义有些误读，倡议理论界奋力厘清。为此得到市委、市政府领导特别是裘一发的不少赞许。

“我不知从政路上有多少风雨，但我有一条信念，就是：做官就做有用于社会进步的能官，不做行尸走肉的庸官，更不做千夫所指的恶官。如果因为做官而招致身败名裂，那真是愚蠢而又可悲啊。嗨！差点忘了，你是我的直接上司，领导，我说话不能太不着边际。屈主任，以后还望多多指点迷津。”常征有些激动，又显得有些自嘲。

“你听，说得多好听！还没踏进衙门，就开始高谈阔论了。老弟，你的确有些浪漫。但我可以告诉你，理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做官比做人难，难就难在做官需要胆识、谋略和忍耐。光有热情是不够的，甚至是危险的。当然，我是相信你是真诚的，而且也是有能力的，但我还是奉劝你，今后还是多看多做少议论为妙，不可意气用事哦。”屈子平一副历经沧桑

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