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被成功地抢救过来,在医院苏醒的消息在王古国回到师部的前一刻传到了张鹏万的耳朵里。
张鹏万今天本来感觉就有点累,再加上两个老战友都进了医院,心情不太好,他连饭都没吃就早早地上了床。
刚躺下不到一分钟,警卫员走到床边说:“师长,医院的电话打了过来,据说是关于朱团长的事情。”
张鹏万立刻跳下床,鞋子也没穿,冲向了电话机。这是院长打来的电话,接完之后,他显得轻松了许多,伸手揉了揉胸口,说:“这个东西总算可以放下了。”随即叫警卫员去炊事班帮他把没有吃的晚饭拿回来。
晚饭很快就拿来了。说是晚饭,其实就是两个烤土豆和一点炒面。张鹏万还没来得及吃,王古国正好赶回来了。
看见王古国回来,张鹏万热情地抓起两个土豆递过去,笑着说:“政委,你还没有吃完饭吧?正好,我们俩一起把桌上的敌人消灭掉。”
“你还有心情吃饭?我吃不下。”王古国推开土豆,拿起一个大号的水杯,往肚子里灌了满满的一杯水。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还是吃一点吧。”张鹏万继续笑着说:“你是不是为了朱明和车东亮的事情发愁?在你回来之前,朱明的手术还没有做完。现在医院有好消息传来了,朱明已经醒了。看来他和车东亮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投入战斗了。”
“你还想要车东亮回来继续参加战斗?”王古国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说:“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怎么回事呀?车东亮他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你了?”张鹏万有些糊涂了。
王古国掏出那枚业余翻译的帽徽摆在面前,犹豫了一下,说:“今天真的是太奇怪了。我们一接到车东亮,就在半路上遇到了美军的伏击。后来好不容易才到达医院,敌人马上又搞起了空袭。为什么敌人一直在追着我们打?难道只是简单的巧合吗?他车东亮是活着回来了,可是为了他又伤亡了几个人。真是倒霉透了,我们走到哪里,敌人就跟着打到哪里,连救出车东亮的朝鲜同志也被敌机炸死了。这个帽徽就是那个同志的遗物。太惨了,捡回来的遗体只有一些像手指那么大的碎肉和碎骨头。”
张鹏万看着那枚已经烂了的帽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伤亡了多少人?”
王古国捧起那枚帽徽,用袖子擦了擦上面被烟熏出来的污渍,说:“根据车东亮自己说,他在大风岭被炮弹震晕之后就被俘了。奇怪的是,抓他的敌人既没有对他用刑,也没有问军事情报,还送给他皮鞋和食物。真的是难以理解。后来,车东亮打伤了三个押送他去俘虏营的敌人,又在回来找部队的路上炸毁了敌人炮兵的弹药和几门榴弹炮。在他受伤被包围的时候,一支朝鲜的侦察部队救了他。我今天接他回来,走到半路被敌人打了个伏击,正好又是这支部队及时出现,帮我们解了围。因为司机牺牲了,朱明和几个战士身负重伤,一个会讲中国话的朝鲜同志帮我们把车开到了医院。就在手术的过程中,敌人的飞机紧随而来,如果没有这位同志勇敢地开车引开敌机,医院的损失就大了。”
张鹏万取下头上的帽子,双眼含泪地说:“替人家收尸了吗?这件事还得通知一下朝鲜方面。”
王古国摇了摇头,惋惜的说:“还有什么尸可收呀!找了几十米远的范围,收集到的骨肉全部包在一起还没有枕头那么大,当时就找了一片树林给埋了。现在就只有这个烂帽徽了。”
“太可惜了,这么勇敢和善良的一个战士,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张鹏万说到这儿,叫警卫员拿来一杯水,然后把水洒在地上。
王古国也站起来照样子做了一遍,说:“我们这里条件太差,就以水代酒敬英雄一杯。你一路走好。”
这时候,张明亮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一紧张,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为谁送行?难道王政委没有找到车叔叔?”
“你别再提车东亮!”王古国突然冒出一股怒火,烧得他双目通红,再也不能忍受,说出的话也不那么客气了。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最后对张明亮说:“我知道,你们父子二人与朱明、车东亮是老战友,连你的名字都是在三个人的姓名里各取一个字组成的。可是你不能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冲昏了头脑。千万不要用感情代替工作。”他说话的声音突然间变得这么大,情绪变得如此快,惊动了师部里的每一个人,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把手中的工作停下,吃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