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们这样的英雄父子留在队伍里,我就放心了。”
“跟您比起来,我们差远了。当初如果不是您把登上大风岭的敌人引到身边,让我的炮弹能够准确命中目标,也许大风岭就失守了。”张明亮转身从吉普车上拿来一只鞋子,交给车东亮说:“这是您在大风岭上留下的鞋子,现在物归原主。也许以后的某一天,它就成了历史文物了。”
戴悦儿拿过鞋子一看,笑道:“这不就是我写了字的那双胶鞋吗?我的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值钱了?”
“文物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居然连这个道理也不懂。这只鞋子既是妻子的爱,也是历史的见证,必须好好的珍藏它。”车东亮说着,把鞋子放进了衣服的袋子里。
田甜也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她迫不及待地推开车东亮,说:“这么久才见一面,别老是讲你的破鞋子了。现在仗也打完了,还是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让张大团长带着漂亮的女孩子,到我们的家里一起吃顿饭,开开心心地搞一次聚会吧。”
“这可有点麻烦。”张明亮挠了挠后脑勺说:“我爸爸还在朝鲜没回来,我们的部队也要到新的驻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时间请假过来看你们。”
车东亮道:“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们现在才刚回国,先把部队的事情处理好,私人的聚会不着急。”
“对了,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张明亮把大家带到那两辆装着弹药箱的卡车旁,指着车上贴着白布的弹药箱说:“你们猜一猜,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炮兵的车上装的当然是炮弹了。”田甜抢着回答。
戴悦儿点点头,说:“除了炮弹之外,也有可能是子弹。”
“不对。”张明亮沉默了片刻道:“车上的每一个箱子都装着一副志愿军英雄的白骨。我们接到命令,在回国前把一些牺牲在阵地附近的,还没有人管的战友的遗体收集起来,带回国内,交给他们的亲人。真想不到,一下子就收集了两卡车的白骨。”
“天哪!牺牲了这么多的人。”戴悦儿非常的震惊,两只手捂住了自己发白的脸。
“还有你们意想不到的,我把朱叔叔也带回来了。”张明亮从车上搬下来一个炮弹箱。
几个人一听说这个弹药箱装的是朱明,就已经僵硬地定在了那儿,当他们真的看到箱子上的白布写着朱明的详细资料后,都忍不住扑了过去,一起抱着弹药箱放声大哭,不管张明亮和周鸿图怎样劝,就是停不下来。他们的哭喊声越来越大,逐渐引起了周围的战士和群众的注意。锣鼓声和口号声很快就消失了,大家慢慢地围拢在一起,不到一分钟就围成了一个大圆圈。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看着这哭泣的一家人,渐渐地流出泪水,跟着一起哭。刚开始的时候,只是零零星星地,时断时续地发出一点点哭声。发展到后来,所有人都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哭成了一大片。
哭得最厉害的人是车东亮,他本来有着千言万语想跟老战友说,可是此时已经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突然,一口气接不上,眼前一阵发黑,跌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幸亏人群中有几个船厂医院的医生,立刻对他实施了急救。几分钟之后,车东亮慢慢地醒过来,接着又“哇”的一声再次放声痛哭。
“车叔叔,您就想开点吧。”张明亮刚劝了一句,自己也是泣不成声了。
田甜抚摸着弹药箱上的白布问:“我是朱明的妻子,能不能让我把他带回家?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我觉得还是由部队把这些牺牲的战友交给地方政府统一安排,在烈士陵园安葬更好,以后你们有时间就去烈士陵园看看他。这是朱叔叔应该得到的荣誉,也是所有牺牲的志愿军战士们该去的地方。”周鸿图抹了一把眼泪说。
张明亮道:“这位是我们团的周政委,他办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他讲的有道理。”
戴悦儿牵着田甜的手,轻轻地说:“你别难过了。要是把身体哭坏了,你以后还怎么带孩子?一定要坚强起来。等烈士陵园建好以后,我们每年都带着孩子去看朱明。”
田甜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一边不停地哭,一边点头。
由于炮兵团前往新的驻地是有时间限制的,张明亮和周鸿图也不便停留太久,看见大家的情绪已经开始稳定下来,就匆匆忙忙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炮兵团的车队一辆接一辆的从人群中间开过去,参加活动的人们不再敲锣打鼓,他们都在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