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村?就他一个人?”孙铁子不理他,回身冲后面吹了一声口哨,把脑袋转过来,冲朱七厚颜一笑:“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人了。我看见的是一个灵敏得像野猫似的家伙,定山受过伤,哪有那样的身手?起码他现在是个瘸腿……好了,别管他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芦苇荡里猫着,囫囵觉都没睡一个,今晚就让我在你们家好好睡上一觉。”瞎山鸡战战兢兢地闪了进来:“七哥,还记得我吗?我跟铁子,还有你,当年都在定山的堂口上混过。”朱七装做不认识他,嗯嗯两声,转身来关街门。瞎山鸡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贵人多忘事啊。”
朱七皱了皱眉头,故意问孙铁子:“这是谁?”孙铁子径自往屋里走:“没谁,一个伙计。”朱七横身挡住了他:“别进去,我娘怕惊吓。”孙铁子不满地斜了他一眼:“我进去看看婶子还不行吗?”朱七摇了摇头:“不行。”朱七心里清楚,我要是留他在这里住一宿,那就打上头了,以后这里就成他的家了。孙铁子的目光硬硬的,瞪了朱七半天,猛地一横脖子:“行,你出息了。我走,从今往后咱们谁也别沾谁的光。”朱七把心一横:“铁子,不是年顺不讲义气,年顺是真的想过几年安稳日子。”
孙铁子不动,眼睛里面射出两支阴冷的箭:“你能安稳了?我倒是很想看着你是怎么安稳下去的。”
朱七不想跟他罗嗦,闷声道:“安不安稳那得看你怎么个过法儿。”
孙铁子说声“怎么过也比在东北当胡子安稳”,把脑袋往朱七跟前一抻:“我在东北见过卫澄海了。”
朱七说:“见就见着了呗,两座山碰不到一起,两个人还能没有碰面儿的时候?”
孙铁子神秘兮兮地说:“他跟我说了不少呢,说你回来的意思是想杀鬼子给你四哥报仇。”
朱七料想卫澄海是不会跟他罗嗦这些的,含混地嘟囔了一句:“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想好好过我的安稳日子。”
瞎山鸡往前凑了凑,期期艾艾地说:“七哥,这年头没咱穷哥们儿的安稳日子过……你就,咳,你就让我们住下吧。”
朱七扫一眼冷冷地盯着他的孙铁子,心底蓦然升起一丝感激,不管咋说,人家这也是冒着风险来救我呢。
孙铁子见朱七有些犹豫,故意抬腿装作要走的样子。“慢,”朱七拉了孙铁子一把,“你要去哪里?”孙铁子无奈地摊了摊手:“还能去哪里?天当被子地当床,哪里能活人我去哪里。”朱七的心在翻腾,嘴上说:“你千万注意,因为你在李家洼你大舅家对别人说过你是抗联的,鬼子正到处抓你呢。”“我知道,”孙铁子说,“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东躲西藏的。不过我不怕,鬼子不如熊定山可怕……他妈的,当初我就应该再补上他几枪!年顺,我还是有点儿怀疑刚才我看见的那个人就是熊定山,太像了。不行,我不能让他活在世上了,他应该死。”瞎山鸡一拍大腿:“对呀,刚才咱们就应该打他的黑枪!”孙铁子踹他一脚:“那么简单?当初他瘫在炕上,我都没能‘插’了他呢,何况还不一定是他。”
“你真的想让他死?”朱七更加坚定了不能留他住下的念头,“你打谱怎么办这件事情?”
“我去乡公所、维持会,甚至直接去找鬼子,告发他!”
“别闹了,”朱七哼了一声,“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不了解我这位兄弟是吧?”孙铁子把瞎山鸡往前一推,“这是一条好狗。”
“对!一条好狗……哎,铁,怎么说话呐这是?”瞎山鸡烫着似的稀溜嘴,“合着我在你的眼里就是一条狗?”
“比狗强,”孙铁子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下巴,“狗认主人,你不认。告诉我,这事儿你能办吗?”
瞎山鸡咕咚咕咚地咽唾沫:“人呀,一离开家乡就不是人了……当初我还不如不跟着你来山东呢,在东北谁敢……哈,在东北也有敢的,我混得不是人了啊。对,铁子你说得对,我就是一条不认主的狗,日本人给钱我帮他做事儿,‘绺子’给钱我帮‘绺子’做,这没错……铁,你说让我咋办我就咋办,现在我是你的狗。”孙铁子摩挲狗头似的摩挲着瞎山鸡的脑袋,冲朱七一咧嘴:“兄弟我做事儿就是这么敞亮,我不怕你知道我都做了什么,我也不怕你去告发我,汉奸那边,熊定山那边你都可以去,这样你就解脱了,谁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朱七捅了他一拳:“滚蛋,少拿我当杂碎看……走吧,我不送你了。”
孙铁子茫然看了看繁星密布的天空,悻悻地一甩头:“走喽——好好当你的财主啊,别担心我。”
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