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他有牵挂。
他拼命地喊:“用鞭子抽马,让马快快奔跑!”
从清早,到中午。
整整一个上午。
奔驰的马车还在奔驰。
马儿没有累死,也没有减慢速度。依旧。
日午的阳光,从掀动的帘缝直直地射进来。
他们坐着。不说话。偶尔,丑老头喊出一句:“快,快些跑,还没到终点。”
渐渐地,感觉有些不对。
按理,一个上午,再剽悍的马也没有如此耐力。
不累死,也得放慢速度。
除非……
……难道赶马的老者是个令人恐惧的高手。
他尽管乱了心绪。
还是吃了一惊。
刚想喝问,却不见了瑾小雾。
她一直坐在他身边。
不说话,他却能感觉她的存在。
他一直闭着双眼。
瑾小雾什么时候走的?
在飞快的奔驰中,她以什么身法离开马车,他不知道。
他的心念只有一个——停下来。
本该累死的马就该累死。
哪怕是走路,他也不能再乘坐这驾马车了。
“停下来。停下来。”
心念未已。马车真的停下来。
只听老者说:“人老了,不中用了,本来还可再跑一个时辰的。”
老者的脸似乎有些凝重。
双眉间,有着淡淡的锐气。
站在他对面,丑老头仿佛才知道:
为他赶车的,原也是一个老者。
锐利。智慧。
他有一点畏惧。
老者刚说完。马倒地。白沫喷吐。死了。
他明白:若不是老者以自身的功力维持马的耐力,他们到不了这里。
废墟。
这是一片废墟。
他的疯乱的心绪平静了。清醒了——这就是那座小酒店的旧址。
笨五、愁三、花香香……一个个名字。
还有黑夜,黑白双笛……一幕幕情景。
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不,是瑾小雾的。
在夜里,在树上,他不仅听到瑾小雾的心跳,也感觉她的胸脯的起伏,和她手心的汗湿。
不远处,那棵树还在。
孤零零的。
像一把大伞。
罩着无人知晓的心思和傲慢。
一切,仿佛就在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一样……
瑾小雾呢?
四周空空。除了树。
除了马车。
除了这片废墟。
她还能在哪里?
可直觉告诉他:
她就在附近,而且一直注视着他。
他面对老者。
他平静而安宁。
他的勇气来自对直觉的信任。
老者忽然蹲了下去。
废墟中。
他捡起一朵枯萎的兰花。
凌乱的石头与泥块里,他竟捡出一朵兰花来!
虽然它是枯萎的,但还散发着香味。
他把它放在鼻下,闻着。
他也闻到了,芬芳如丝。
要不是老者眼明,要不是他看到并确信老者捡起的确实是一朵花,他想他一定不会在意春风中有这么一丝飘散的不经意的花香。
花香越来越浓。
老者说:“这两个臭小子,果然到过这里。”
他不解。
他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发现他在说这句话时有些恼怒。
有些绝望。
有些无奈。
有些不安。
握着兰花的手,有些抖。
他的手指,看去很纤细,绝不似握刀的手。
更像一双弹琴的手。
沉寂中,似有音乐响起,水般流畅。
忽地,他手指灵动。
兰花射向天空。
其时,太阳已西斜。
在废墟中一站,竟过了好几个小时。
高高的,空空的天,给了人们欲望。
他想问。
他想搏斗。
他想畅快地让人打败。
结果只能是这样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