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摸出了后院的大门,往书房行去,她知道王安石有每日晨读的习惯。当她蹑手蹑脚推开书房的门,果不其然,王安石正在案前翻阅书籍,听闻声响,忙抬头一看,眼中尽是疑惑。
云娘忙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跪下,谢罪道:“妾身不知老爷在此,搅扰了老爷的雅兴,望老爷赎罪。”
王安石见她的确吓得不轻,小小的身子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心中没来由便起了一丝怜爱。他素来不是苛待下人的人,虽说云娘此举确实欠妥,但打发回去闭门思过,罚上一个月的工钱就好,当即便说道:“无碍,你是哪个院的?王贵没有教过你什么地方该来什么地方不该来吗?”
云娘闻言,只是一愣。的确,王安石对她也只是十年前的匆匆一瞥,之后便再没有找过她,不记得她,也是正常。只是当下,她也不知如何回话,只得喃喃道:“妾身,妾身……”
王安石见她说不上来,心中便疑虑更深,瞧见她的衣着也不同寻常下人一般,又听她自称妾身,于是记起原来她就是当年韩琦硬塞给他的妾。当时因为对青芜的愧疚,事出荒唐,让他对云娘莫名生出些敌意来。这些年来,政务繁忙,让他根本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今日一见,却生出一丝愧疚来。当时她也是受害者,如花般的年纪,被强嫁进来,独守空闺十年载,乃至今日出现在他面前,竟然都不认识。不知道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她是怎样熬过来的,更别提成百上千的夜里,那些噬入骨髓的孤独了。眼下见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缩在地上,心中愧疚更甚,忙起身亲手将她扶起来,问道:“你是云娘?”见云娘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又问道:“你来此处,可有什么事?”
云娘回道:“妾身平日里闲着无聊,曾经误打误撞进来过几次,发现这里藏书甚多,又没人,得空便过来想要打发时间。”
王安石见她柔弱可人,听得此言也并未多想,他虽有晨读的习惯,近几年因为变法事宜繁杂,总没有很得空的时候,导致书房常常空置。这几日因为青苗法被废告病在家,倒是得了几日清闲,想来云娘不知此处是自己的书房,今日才会误闯,知晓了她的来意,便亲切问道:“你喜欢看书?”
云娘点了点头,老实说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妾身出身不高,不识得几个字,虽说看不懂什么,但想此处书多,就是空气也是比外面好些,不如多来这里闻闻,没准哪日便开了窍了。”说着,便抬头去看王安石,面上一派天真。
王安石闻言,扑哧一笑,他自幼博览群书,夫人吴氏也出身书香门第。自己的几个子女,王雱自是不用多说,就连两个女儿在他的教导下,也是文采斐然。难得听到这样天真的话,倒是稀奇,连带着这么多天来的阴霾也有所消除,又见得云娘脸上无比认真的神色,当即便对她消除了戒心。
他看云娘的年纪倒与他的小妹差不了多少,当下便更亲近了一分,又考虑到这十年的冷落,心中难免有所愧疚,便打趣道:“若只是这样呼吸点空气就能开窍,这世上的人岂不是要将我这书房踏为平地啦。”
云娘只得撒娇道:“那这样妾身真是没救了,这书房日后也是没必要来了。”说着便佯怒跺脚就要转身离去。
王安石见她此刻,倒是有着小女子的娇俏,早年小妹也是这般可人,小女王菀之也经常这样撒娇。云娘此时的动作倒将他内心最柔情的一面勾了出来,忙出言挽留道:“有救有救,以后若是我得空在此,便让人唤你过来,我教你识字,可好?”
云娘闻言一喜,忙叠声应道,心中想及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便忙寻了个理由告退了去。在身后房门关上的一瞬,云娘脸上的笑意便隐了去,事情虽然发展得比她想得还要顺利,她的心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王安石对她越是宽容,她的负罪感便越多,当下便怀着满肚子的心事,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一连五天,王安石都在书房亲自教云娘识字,云娘学得很快,王安石也颇有成就感。这人啊,越到晚年,就越想着能含饴弄孙。王安石虽然有一腔大抱负,但终究只是一个平常人,府里孩子少,清水虽在一方面填补了这个空缺,但太过贪玩,云娘娴静聪慧,短短几日,进步神速,让他倒有一种教小孙儿识字的错觉。长年累月在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生活,这事倒成了一种放松,所以接连几日,他都乐此不疲。
“老爷,吕大人有急事找。”汀时与老爷关系亲密,便得了管家王贵的吩咐找到书房来请老爷,刚一推开门,便如遭雷劈。他此时,竟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见老爷站在云娘身边,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