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恍然地点点头。又从从容容地,拍拍浮土,理理衣襟,扬长而去,丢下一句“母夜叉”。
“什么?你回来!你给老子回来!”我叫嚣着,而娘亲使劲揪住了我的耳朵,力道之大,我终于哀嚎起来。
这便是我与那个可恶的少年的首轮交锋,我在被娘亲紧紧揪住耳朵的情况下完败,而身穿青色短袄的少年趾高气扬地离开,屁股上的尘土还没有拍干净。
而我的出走也随之以失败而告终,换来的是娘亲更加严厉的禁闭,我把一切都归咎给那个可恶的少年,并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再见,一定与他一决雌雄。
又打架了
娘亲的绣庄所有的开张事宜已都打点停当,恰巧年关当头,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请了舞狮队,那南狮北狮的披挂都在院子里搁着,我凑过去仔细地瞅,披红戴绿,目若银月,好不神气。
舞南狮首的是个壮实的青年,叫盛春,脸孔黝黑黝黑的,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他脾气好,把我架在肩上捞天,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不像那个吉天儿,老是木着脸,逗个乐都像是难为他似的。
正说笑着,奶娘来了,穿着蓝底白玉簪花的罩衣,挎着一个鲜亮的小包袱,站在迎宾墙下乐呵呵地看我:“小鹭鸶!”
我忙从盛春肩膀上溜下来,殷勤地拉住奶娘的手,进屋去。
娘亲正指挥巧哥儿换窗幔子,见我们俩进来,忙收拾了个地方让给奶娘坐。
“今儿个是你娘亲铺子开张吉日,咱们小鹭鸶也得有件鲜亮衣服帮衬帮衬,喏,给你的!”说着,便把那个小包袱递给我。
“奶娘,您又破费。”娘亲嗔怪道。
奶娘却道:“不碍的,不碍的,我闲暇多,不过一件衣服,不费什么功夫的,咱们小鹭鸶,又清亮又水灵,叫人喜欢不够呢,忍不住就想打扮打扮。”
新棉袄,石榴花色,斜襟儿福盘扣,我喜欢的不得了,穿上了就不肯再撂下。娘亲故意板着脸唬我,说什么等到了年下,就不给我做衣服了。我也不以为意,揣着两兜子鼓鼓囊囊的瓜子就去前院里又找盛春去。
舞狮队已经到前头绣庄门前去了,我从人群里挤进来的时候,锣鼓正敲得响,我边看边吃,还得抽出手来拍手叫好,忙得不亦乐乎。
娘亲和奶娘也出来了,站在门槛前边也拍手。
眼瞅着吉天儿挑起了一挂鞭,正要点火,我马上窜过去,一把抢了过来,叫他给我点了,得意地挑在手上。
盛春舞的南狮摇首摆尾地围着我打转,一副讨巧的模样,像只淘气的猫,我便扬起那火龙似的炮仗,有模有样地逗起这只大猫来。
围观人群发出阵阵叫好声,我亦愈发得意,只是这炮仗燃得快,很快便炸尽了,我没尽兴,抓着竹竿又去找吉天儿,想再叫他搞一挂鞭来玩。
绕了一圈,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我气得扁着嘴又回来了,竹竿子自然一撅两段,丢在地上又使劲踩几脚,而后便躲在人群里不苟言笑。
舞狮过后,人群便渐渐散了,乐意逛的便都挤进铺子里去,街面上就剩了我一个还愣愣地站着,拿脚底板蹭着地上红彤彤的炮仗纸。
一个人寥落的很,我便又开始想念我的白鹭洲。
在白鹭洲,纵然是冬天,越冬的鹭鸶鸟都飞走了,我一个人也绝不会觉得孤寂,看看天,看看水,仿佛什么都是有趣的,就连几个空空的螺壳我也能玩很久,有时候闵秋宵那家伙也会偷偷在读书的间隙里溜出来,陪着我拿螺壳当弹子,而通常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拿比我多一倍的螺壳也能输得精光。
想着他那张因为输光而急的通红的脸,我就忍不住要笑。
而眼下这个时辰,他应该还被关在房里念那些什么“之乎者也”吧?
不知怎么,想起这些,鼻子就泛酸了。我忙揉揉鼻头,准备回屋去。
却“啪”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打了后脑勺,我一摸,满手的泥巴。
转头一瞧,五六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溜儿站着,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蓝缎面儿的长衣,趾高气昂地瞪着我。
不是那天害我没走成还挨了一顿揍的小子还会有谁?
眼下算是在挑衅了吧?
“虹一,这丫头是谁?”其中一个孩子指着我问道。
他似笑非笑,做足了得意的表情:“手下败将。”
我立刻火冒三丈,啐一口:“臭小子,那天明明是有人拦阻,否则谁胜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