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成日追着我推介她家香粉,嘴上功夫实在了得,简直能用口水喷出花来。
这样的话我早灌了满满两耳朵,反正任君口沫横飞,我自岿然不动,只挑自己想要的,绝对不听别人的。
许家小姐自然没有我这般的好定力,刚给人一奉承,就喜得没眼了。
幸好我先前仔细比对了,其实许家小姐穿着很亮眼的颜色是水粉似的淡绿鹅黄,浅浅的水红搁她身上也显着很是娇俏,那布料往身上一比,轻巧地转个圈,笑靥一绽,便映得一室明媚。
我便交代她别总是别人一说就热脑子,又跟她细细地分析:那大红宝蓝乍眼得不行,艳桃色土气,天青月白搁她身上老气,而且那些料子瞧着光泽好,但都不是密实的好料。
她仔细想了想,便笑着蹭过来:“我这人一到市集上就掉魂儿,等又掉得没影的时候你可得再把我拽回来啊!”
我道:“你听我的,咱们去寻两块最适合你的料子,我再按颜色给你配花色,准保出彩!可好?”
她大力点头。
我二人便一路逛下去。
最后买了水红的一块缎子,还买了一尺多嫩芽儿似的新绿轻纱,泛着浅浅的黄,攒成花儿很好看,我记得与她初见时她穿的便是软绿的长裙,再配上这么几朵攒纱的花儿一定好看。
我一路跟她念叨着那花儿怎么怎么攒,怎么怎么打结子,花瓣得用多宽的纱,花心又得用多宽的纱:“呐,两指宽…..就这么长……一圈圈绕了……最末用绣线系紧就成了……”
这还是香紫教我的活儿,我别的不会,就这攒花攒的最好。细细给她讲了步骤,她虽应着,眼里却还是茫然的,想想也对,我跟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讲攒花,她哪里晓得呢?于是笑了笑。
一抬头,却被朱漆大门刺了眼。
身旁的许家小姐说了句什么,我听不见。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三级宽宽的石阶上面,朱红的门槛,朱红的门脸,虽还似官邸一样气派的模样,却大门紧闭。
不由得走近几步瞧,才发现那朱漆剥落了许多,颓唐了,破败了,萧索了。
再往上看去,原本那写着龙飞凤舞意气风发的三个字的牌匾,也不见了。
但没了牌匾,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儿了。
红月楼。
那日的情景一下子便涌入脑海里来。
我走近那石阶,蹲下身,伸手碰了碰。
石头没一点凉意,反倒温温的,仿佛还是那一日,月娥手里抓着斧头,微微地颤抖,但嘴角还是弯出一抹笑来:“鹭鸶,你再不走,便辜负了我这条命了。”
那一日,石阶将将被月娥的血浸透。
玉妈妈嚎哭,梁王爷恼怒,一众乱哄哄的侍卫,一堆噤若寒蝉的青楼女……在脑海里,一切都清晰得毫发毕现。
我才发现,我从没想过要忘记那一日。
也许正因不想忘记,所以愈发地清晰。
我其实是记仇的人,即使这辈子无力返还,也一定要将那怨恨带一辈子。
再抬头去看那空荡荡的梁上,视线却已经模糊了。
我抹一把眼泪,站起身来。
瞧见许家小姐正怯怯地立在我身后,便对她笑一笑。
她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之前听说了,红月楼有个贞烈的姑娘以死明志,我很敬佩她,原来你也认得么?”
我缓缓道:“她因我而死。”
“原来你便是那当日逃脱的红衣姑娘!你不知道,许多人都说你是女侠呢,你身手那样利落,手起刀落,那些青楼的打手便身首异处……”
“我们走吧。”我打断她的话。
她满脸疑惑,却还是跟着我,一起离开。
那朱红的大门,被阳光照射着,愈发黯淡了。
许家小姐不再提起那话题,我慢慢的,也释然了不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正准备穿过一截短巷,去对面的长街。
谁知,刚走了没一半的路,眼前忽然闪出一条人影。
我下意识地转身,却见身后亦有一人堵住了来时路。
再回身,那人嘴里咬着柴禾棒,不怀好意地笑:“这位姑娘,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一个多小时。。。没赶上日更。。泪。。。
白天跟我家阿花握了手,然后悲催地去打狂犬疫苗。。。。晚上跟爹妈赴饭局,一众大人海阔天空,扔下我和另两位很不熟很不熟的淑女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