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自己包扎了一下便罢。
午饭推迟了很久,我晓得,要火头军做无米之炊实在困难,前段时间盛春他们大半夜里偷偷摸进蛮夷的大本营里偷了他们的干粮,这才能勉强维持了两天全军的口粮。而眼下,粮库又要见底了。
火头军的头头是个胖子,而现下已经瘦了一圈,鼓鼓囊囊的下巴都快看不见了。他很像沈园的胖子李,人很好,总是多打给我饭菜,我吃不了,统统拿去养涂虹一去。
今天他照例盛了一大碗菜给我,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动也没动,见着破铁盔捧着一只大碗在队尾翘首以待,便走过去把自己的碗给了他。
“哟,涂家妹子,今儿个怎么着?”
“吃你的吧。我不饿。”我没心思理会他,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
没想到破铁盔居然跟了过来:“嘿,涂家妹子。瞧着你脸色不好,怎么?和老涂闹脾气了?”
我摇摇头,没精打采。
破铁盔呼噜噜扒了两口饭,含糊地问:“心里不踏实?”
我不置可否。
“嗐,这有啥呢?老天有眼,不会乱拆散成对鸳鸯的,老天要带也得带我这样赤条条的光棍汉子走,老涂是有家室的人,轮不到他的。”
“你这人真是,没正行儿。这都到节骨眼儿上了,你还有心思嬉皮笑脸。”
“啧,你这丫头,说了还不信。你在这儿瞎操心。知不知道我盔儿爷没当兵之前是干嘛的?”
“咱可是大名鼎鼎的半仙,开了天眼的,看人绝对准,你信我,老涂绝对吉人自有天相——”
“得了,你还不如说你和张玉皇拜过把兄弟,就是人家鸡犬升天的时候忘记捎带上你了!”我抬头去瞧打断破铁盔言语的人,却是盛春,手里拎着两只鸟,看着像是鹞子。
“哟,盛春小爷,这是啥玩意儿?”
“蛮夷那边截获的,许老将军宝刀未老,嗖嗖两箭,射了三只下来。”盛春热得满头的汗,将那三只鸟扔到破铁盔头上,“给胖子去,主帐那儿要两只,剩一只一会儿等涂少爷回来了咱们吃。”
“切,倒有了遣人的派头。”破铁盔虽牢骚着,却明显来了兴致,忙不迭地提着那鸟走了。
盛春又擦了一把汗,对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鹭鸶小姐,你怎么没吃饭?”
“吃不下。”
“等着吧,等过了明天,就什么都好了。”盛春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叠得小小的纸来。
“这是什么?”
“信。”
“鹭鸶小姐,这信,我写好了就一直在怀里揣着,没机会寄出去,你替我收着吧。你也知道,明天……明天……万一明天我交代了,还请你帮我把这信转交给巧哥儿。”
“盛春,你……”
“鹭鸶小姐,我这个人吧,挺不省心的,我也知道,巧哥儿肯定担心死了,我临来的时候,她天天哭得眼睛都肿成桃核似的。唉,是我对不住她。”盛春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我推推他:“盛春,你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干嘛?”
他低着头不言语,没一会儿,居然掉了两滴眼泪下来,滴在脚面上,不怎么明显。
这么一个堂堂的大男人居然哭了?
只见他揉了揉眼睛,抬起脸来,露着白牙笑,却怎么看都有点惨兮兮的味道:“到时候,万一我要是真的……那什么了,你还得替我在她跟前儿说点好话,叫她,叫她别恨我才是……”
“你瞎说什么呢!”我使劲捶他一拳,恼道。
破铁盔这时也回来了,瞧着很是悠悠然,:“哟,交待啥呢?盛春小爷,这还没开始打仗呢,哪儿有你这样给自己泄气的?听盔儿爷的话,你这小子命硬着呢,别没事想东想西的。”
我也顺着破铁盔的话,将那封信塞还给盛春:“这信,要给你自己给,我不干。再敢胡思乱想你试试!还想不想回济南城了?”
盛春沉默了一会儿,又揉了揉眼,咧着嘴笑:“是我傻了,我傻了。”
可是,等到傍晚,我回到涂虹一那顶小帐子里时,却发现盛春写给巧哥儿的那封信正安安稳稳地放在我后夹领里。
我捏着那磨得都起了毛边的信,纸张软软的,温温的,好像盛春一直贴身带着,沾上了他的体温似的。
我的眼泪又泛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憋了好久才憋回去。
“嘁,想哭就哭呗。”冷不丁地,我被这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