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大便宜自然不会对你不好,但难道你就甘心被世人看作依附于宁家生存的赘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旁人不知,但为师却知道你心中有不落于人后的抱负。你如今对花家怨念甚深,又和宁婉清感情正好,自然是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名并不打紧,可再过几年呢?尤其是到你帮着她成了这丰州风头无两的宁城主时,你这位宁家大姑爷要如何自处?现如今宁、花两家明面上因为你的缘故关系已经略有微妙,宁婉清又在这个当口收拾了冯家和三江十九寨,任谁看都会觉得宁家和花家再难维持平衡,和谐迟早会打破,除非你们把花家赶尽杀绝,否则花家只要存在一天,你就不可能不受宁家猜忌。”
但若花令秋真的帮着宁家将花家打击到了谷底,那到时他作为一个从花家出来的宁家赘婿,身处在在宁婉清的光环之下,世人又会如何说?这世道就是如此,人们不会记得甚至根本不会去想花令秋本人有没有能力,他们只会看到他不过是宁少城主的赘婿,依附于她,依附于整个宁氏。
花仕昭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自己几乎可以清晰地预见倘若到了那一天,花令秋在宁家人中间地位有多尴尬,就算宁婉清初心不改,可其他族人却未必。更何况以宁家的作风,根本不可能和花家走到鱼死网破的那天,那样一来动静太大,道义上也站不住脚。
总而言之,花仕昭根本不赞同花令秋为了上一代的那些恩恩怨怨感情用事,做出不利于其己身的决定。当然,他身为花家人,又是最了解花令秋能力的人,也并不希望让宁家得此助力。
说到这个,花仕昭不禁又想起当初得知花令秋被花仕明送出去做了宁家赘婿的时候,他当时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对花仕明的糊涂气恼不已,只是木已成舟,他气得根本没有回信,很长一段时间连平安都懒得报一声,直到前阵子他云游归来收到花宜春特地派人送来向他求助的家书,这才得知家中这些时日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一番话说完后,两人各有所思,相对无言地又静坐了良久。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雨,绵绵密密,风吹过,斜飞入檐,星星点点落在了桌沿边。
花令秋看了须臾,伸手一把抹去水痕,抬眸笑道:“您确实很了解我。我在那般境地下一步步走到今天,若说心中没有半点激励,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以前我做每件事都是为了筹谋将来,其实现在仍是如此,只不过,我想要的将来已和从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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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午时未至,天空却已阴得仿佛入了夜,客人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但宁婉清仍坐在原位,静静捧着茶,垂眸沉思,一言不发,杯子里的茶水也再未沾半口。
宁承琎沉吟良久,终是看着她,开口问道:“你在怪为父答应花家让令秋脱了赘婿之身?”
宁婉清闻言一愣,像是刚刚回过神地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花世伯遇此难关,都这般开口相求了,父亲如何能不应。”
花仕明这趟来是真地放低了姿态,带着族中支持他的几位族老过来,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地表达了歉意和为难,还说就算是脱了赘婿的身份,将来宁婉清和花令秋生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会姓宁,别说是宁承琎,就连宁婉清自己都觉得找不到理由来反对。
更何况人家把姿态摆这么低也不是没有作用的,倘若宁家不允,就等于在关键时候松了花仕明的手,与他结下了梁子,更让外头的人会留下个宁家不讲情义的话柄,她才刚刚收拾了冯家和三江十九寨,这个时候倘若出现这种舆论,只会让人怀疑宁家的动机,就算她不在意,身为城主的宁承琎不在意,宁家其他族老却不可能不在意。
再说她和宁承琎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前功尽弃,甚至是反将自己一军的。
而且宁婉清也知道,其实她的父亲宁承琎并不反对让花令秋回到花家去接手这个家主之位。
“其实依为父看,这也没什么不好。”果然,宁承琎下一句话便是如此说道。
宁婉清默然了半晌,说道:“这件事,还是要看令秋自己的意思。就算我们答应了去衙门修改文书,但他却未必肯答应回去接手花家的少主之位。”
宁承琎闻言倒是笑了笑:“你以为令秋和花家决裂,冰冻三尺之中当真没有一星半点是源于他那个父亲对待两个儿子的不公平么?”
宁婉清蓦地一怔。
“你还记得当初换上男装那一日心中是如何想的?”宁承琎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似有欣赏,似有疼惜,似有感叹,末了,通通融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