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涂第一次听，不免有些惊讶。

他想起昨天晚上隋阳似醉非醉的说，‘估计我现在早就入土为安了’，原来竟然不是夸张的玩笑，而是真的。

“我们是一群曾经在生活上遇到了难以跨越的困难的人，”隋阳缓缓的开口，“所以互相鼓励，要活下去，我是经常跟他聊天，他也是个可怜人。”

警察记录了几句，“方便看一下你们的聊天记录吗？”

隋阳打开手机，翻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警察。

在他们接下来的谈话里，姚涂得知了关于高坤的故事。

他家庭困苦，小小年纪就开始打工负担家庭开支，而压倒他的稻草，就是职场霸凌，这是一个贫穷是罪的年代，他受不了那些似有似无的疏远，抑郁到无法正常工作。

“我会放弃追责，让他回去接受治疗吧！他，”隋阳在桌子下捅了神游的姚涂一下，“他也是，对吧！”

“对，我这身强力壮的，挨一刀不算啥！”

警察肉眼可见觉得眼前这个巨大的男孩变得小只了。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凑热闹的人基本都回家做各自的生意去了。

高坤的母亲来了，看到隋阳便不住的道歉，直言自己的儿子确实是病了，总是喃喃自语，自己工作很忙就没有在意，吴珍妮帮隋阳取了两万块钱，给了高坤的母亲，接下来，高坤即将接受专业的精神测试，之后也许会接受药物治疗，直到他康复为止。

姚涂站在警察局门口望天。

吴珍妮戳了戳他的肩膀，“你迷信吗？”

“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怎么能迷信呢！”

“你那叫刻板印象，走吧，姐姐拉你俩去庙里拜一拜，消消这无妄之灾。”

隋阳跟高坤的母亲说了几句话，走了出来，“聊什么呢？”

“先上车再说。”

吴珍妮开车，隋阳却没有坐副驾驶，而是跟姚涂一起坐在了后座上。

隋阳看着姚涂手臂上的纱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而请假的，如果我知道，就会跟你一起了。”

姚涂故作开朗，“这有什么，房东大人日理万机，小的理应分担一些小事。”

开车的吴珍妮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隋阳却没笑，“受伤的明明是你，但好像所有人都在对我道歉。”

隋阳的话刚说完，吴珍妮的电话就响了，她接起说了几句话，然后对隋阳说，“搞定了，刘炎联系了精神科，那边等着做实验的教授有的是，把他随便塞进一个实验组就可以免费治疗了。”

姚涂忍不住感慨道，“刘总神通广大啊！”

吴珍妮苦笑，“他以前是医生，自然会接触到很多医生。”

正在姚涂脑补一出医生刘炎为了追隋阳而放弃大有前途的工作这种狗血戏码时，隋阳淡淡的开口，“你是四年前才到本市的，所以不知道五年前那场恶性医闹事故，他原本是启泰医院烧伤科的硕士实习生，结果他的导师遇上医闹，为了保护导师被砍了十二刀，右手手臂上的肌肉都被砍乱了，从此不能再继续从事医生行业。而那个砍人者，仅仅只是因为大夫给他家孩子换药时孩子疼哭了，就要置人于死地。”

姚涂突然想到之前网上说的一段话，‘作为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生活的一生其实本身就是不普通的。’

“我们仨就是在那时候遇上的，三个想要自杀的人，”吴珍妮越说声音越小，红灯过后，她提起嗓子，声音也大了许多，“不过好在不久之后，隋阳暴富了，我的天啊哪能立刻去死，我们得花钱，得活着才算值啊！”

隋阳原本情绪有些低落，听了吴珍妮这番言论也笑开了，“人生就是赚钱花钱，手里有钱才有底气！”

她按下车窗，风吹起她的头发，慵懒的搭在姚涂的肩膀上。吴珍妮按下播放键，音响里播放出一首外语歌，隋阳和着音乐，闭着眼睛轻轻的打拍子，她的长发在阳光下随着身体的摆动被风吹成水波纹的模样。

姚涂突然就懂了，那种存在于隋阳、吴珍妮、刘炎、张帆、李大宝等人身上、那种虽然年龄性别，家庭性格完全不同，但却奇怪的相似点是什么，他们好像都是那种站在黑暗中依旧愿意仰望星空的人，那种置身黑暗也愿意期待日出的人。

你以为她是葛朗台，其实她是被伤害过的巨龙，强大，而且有一山洞的金银珠宝。

从此以后，在姚涂简单的人生中，隋阳这两个字都是镶金边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