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到半夜，修改了无数张图纸，直到得到满意的结果才肯罢休。

冬季昼短夜长，或许久病以来，难得对什么东西有了点兴趣，影一突然想熬个大夜。

他唤人送来所需工具和木材，配合着小六子开始敲敲打打。

影一看着小六子专注的侧脸，他一手捏着图纸，一手比对着手中的工具，稳稳地坐在了地上。

在昏黄的光线映照下，他的眉目显得愈发清晰好看。

深黑的眸子像两汪寒潭，长长的一层黑色睫毛下，透着股锋利又恣意的气韵。

比起平日里那种翻天覆地没个正经的模样，他这难得冷下来的样子倒是更真实。

影一盯着瞧了半天，忽地开口道：“小六子，回京之后你去工部吧？”

小六子低着头专注着手里的动作，根本没有注意到影一幽深复杂的眸光。

“你成日守在我身边，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本。殿下惜才，定不会亏待你。”

小六子浑不在意地嬉笑两声，“没有浪费啊，这些玩意在哪里都能做，又不一定非要去工部。”

影一觉得对方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复又重复道：“影卫始终不是条正道，一生都在杀戮中度过，你有这个机会，何不去阳光下走走？”

他的语气沉静又带着丝莫名其妙的哀伤。

小六子动作兀地停了下来，蹙着眉头回看向影一。

“大哥是要把我赶出绣御院吗？”他瘪了瘪嘴角，低下头去，“我以后会努力练功的。”

“……”影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将心中那抹怅然生硬地咽了下去。

他长舒一口气，说：“算了，你继续弄你的去，我困了，先睡会儿。”

小六子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好。”起身准备去抱影一上床。

“不用了，我自己来。”影一挥了挥手，双臂撑着床沿，一点点将自己挪了上去。

小六子眼神暗了一瞬，却什么都没说。

影一躺在床上，暗自盘算着等小六子将这稀奇玩意做好后，便写封信寄去给太子殿下。

若是小六子回京之后，以后想去工部了，也好歹有个名头。

他耳边听着小六子凿木头的声音，眼皮子慢慢耷拉下去。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整个山庄寂静得仿佛没有人烟。

林中传来几声被雪压塌的树枝簌簌声，在这无边的深夜里，悄然落在了小六子的心尖上。

他站起身来，目光凝望着那床帘身后模糊的人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日晌午。

山庄收到了一封从京城送来的信。

见影一还在睡觉，小六子不想吵醒他，便带着人直接去了书房。

他拆开信件看了两眼，那利落干净的笔锋一看就出自太子殿下之手。

信上倒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钦天监算了算，过几日期辰比较好，让影一准备准备回京过年。

小六子垂着眼眸，想起昨夜影一所说的话，嘴唇紧抿着，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这边，京城内。

贺君懿听了萧煜的安排，随意找了个借口，闯进了禁军的营帐。

而周墨川紧随其后，喊了几个下属，将禁军里那些好事的公子哥们，全引到了蔡天涯的营帐附近。

“蔡统领，好久不见啊。”

贺君懿带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掀开了蔡天涯营帐幕帘。

他暗自打量着周围，却没见到齐钰衡的身影。

蔡天涯轻嗤一声，并不想给人好脸，冷声道：“不见最好。”

“你这话，说得多伤人心啦。”

贺君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浑不在意蔡天涯不满的神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

蔡天涯挥手将帐内的下属们挥退下去，“侯爷有事说事吧。”没事就快滚。

贺君翊笑了笑，“还真是有事。”

他翘着个二郎腿搭在桌面上，看得蔡天涯手心痒痒，若是其他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早就人头落地了。

“我想借你们禁军的练武场用用。”

蔡天涯不屑地哼了一声，翻着白眼道：“你们漠北军营没有吗？不借。”

“还真是没有。”

贺君翊被人这么对待也不恼，慢条斯理说着：“过几日就是闹年节了，按照习俗宫里总是要办两场蹴鞠比赛，我那破地方，根本没法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