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下午，商城里人头攒动。今年比往常热得更早一些，炎热的天气把人们从家里赶到商城里吹大空调，逛街购物吃饭。

周娜唯一关心的是在晚餐之前能不能买到一件称心的衣服，她在各个服装店之间如麻雀一般跳来飞去，挥洒无穷无尽的热情。她把一个款式的百褶裙试了九种不同的颜色，仍旧找不出十分满意的地方。

“是我的问题，我胖了。”她沮丧的说道。

周小琪和在场的店员适时地闭了嘴，知道此刻半个字都不能回应，只能装聋作哑忙其它事情。

周娜充分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在短短时间内铆足了劲在茫茫衣海中找寻命中注定的合衬。她对裙子显现出近乎癫狂的执着——从连衣裙到衬衫裙再到仙女裙，高腰、吊带、半身、超短，所有她觉得能点缀这个夏季的裙子她都要试一遍。她在店员的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又妄图从姐姐那里得到最终的肯定。这个时候，周小琪更像是所有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木讷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妹妹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思绪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啊，我疯了，到底怎样才能试出来啊？”周娜说道。

“你喜欢就好啊，都挺不错的。”周小琪回道，她看到妹妹充满幽怨的表情，只好又补充道，“不行就多买几件吧。”

“如果我像你一样，是个行走的衣架就好了。”周娜抱着换下的衣服无力地坐在姐姐旁边。

周小琪笑着握着妹妹的手，安慰道：“你还没长开呢，等你再大一些，会成为最美的一朵花儿。”

“会有一米九的帅哥给我写情书吗？”周娜狡黠一笑，斜着眼问道。她的脸还没完全褪去婴儿肥，带着一种粉红的娇嫩肤色。

“有有有，两米九的都有，一火车那么多。赶紧看衣服去吧。”

在妹妹试衣的间隙，周小琪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起之后那边传来急促的呼救。

“救命啊！救命啊！”

周小琪却早已习以为常，她表情镇定，内心毫无波澜。

“俞静，你能不能正常点？”

“紧急求助，已快饿死，急需一顿美味佳肴续命，事成后以身相许。”

“我在南都商城五楼。”

“收到，马上动身，OVER。”

商城的冷气开得很大，洁白的瓷砖反射着灯光，充满格调的装潢随处可见。从扶梯那里不断地冒出人群，一波一波如新鲜的韭菜。

小朋友该是最快乐的吧，这里有数之不尽的儿童玩具和不知疲倦的玩伴。小朋友们永远不会因为昨天前天任何一件事而对今天感到索然无味。

除此以外，那些成年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尽相同的神情——有哀愁的，有困倦的，有迷茫的，有漠然的，也有轻松愉快的。

周小琪回想她年少的时候，爸爸也曾带着她玩遍了全市的儿童乐园。当时年幼的她尚未学会观察大人的脸色，只知道沉迷在父母合力打造的花园里肆意成长。

有一日她长大了才发现，大人们的痛苦虽然不尽相同，却都殊途同归。

每当这时，周小琪就脱去了年轻人活力四射的外表，换上死气沉沉的旧衣。她挣扎在人声鼎沸的世界里，日渐枯萎的内心深处不断萌生出逃离世俗的幽怨。每与一个人擦肩而过，她的灵魂就会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好在成年人的世界也不全是暗淡无光。周小琪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看见了商场里来来往往的情侣，他们迸发出来的甜蜜宛如黑暗泥沼里盛开的鲜花。再也没有比热恋更让人上头的了，他们十指紧扣，连坐个扶梯都要时刻依偎在一起。

“那手是绝不愿放开一秒钟的。”周小琪心里想。

然而她对恋爱的美好想法只维持了一小会，就看到了一对情侣在不远处闹起了矛盾。

生活就像阴雨天一样，有人刚体会到雨中漫步的美好，它就劈下一道闪电。

周小琪饶有兴趣地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们从争吵到冷战，再到相互拉扯直至和解，最后手牵着手，以甜蜜的姿态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恋爱这个东西，又甜又辣。”周小琪在心里说。

她想起了皮扎尼克的那首诗：

在夜的另一岸

爱是可能的

带上我

带上我和那些甜蜜的物质一起

每天在你的记忆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