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夜晚，天气闷热异常，一丝风都没有。何阿姨看了看外面的黑天，找不到一颗星星，预言明天将有一场大雨。她借着庭院的灯光，和高春玲一起把换了土的花淋上生根水。她俩又一起把庭院的杂物野草围墙之类整理修葺了一番。

周小琪刚洗完澡，俞静打来了视频电话，于是她一边监督妹妹写作业，一边跟俞静聊天。

“我今天碰到霍海，他问你身体怎么样了。”俞静说道。

“哦，你告诉他我没事了吗？”

“我告诉他你快不行了，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有什么白就赶紧表。”俞静一脸认真说道。

“俞静你是有点大病吧？”周小琪假装生气，皱眉说，“别人关心我，你这样骗人家干什么。”

“我就要骗他。他一个大男人，磨磨蹭蹭，黄花菜都凉了。”俞静笑着说。

她眼珠子转了两圈，凑近手机屏幕低声笑着问道：“琪琪，你喜欢霍海吗？”

周小琪神色明显严肃起来，认真想了一下，回道，“如果他现在向我表白，我会明确拒绝他，我不想谈恋爱。”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有好感吧。”周小琪说。

“你这么自信哦。”俞静笑着说。

“怎么说呢，其实我们都不是傻子，一个男孩子喜不喜欢你，大致都能感受得到。”

“那你呢？”俞静说，“你不接受他是因为你不想谈恋爱，还是你根本不喜欢他？”

周小琪抿着嘴，思考了一下，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喜欢枪花乐队。”她最后说道。

周小琪听到俞静视频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问道，“静静你在大街上吗？为什么这么吵？”

“是啊，我在街上，”俞静答道，“大热天的，呆在家多闷啊。你不来陪我，我只能一个人出来压马路了。”

这时俞静突然又说，“琪琪我有事先不跟你聊了，晚点再说吧。”说完自顾自地挂了视频。

周小琪觉得有点意外，但也没细想。

她看到妹妹今天作业做得很认真，一直没有出现瑜伽动作。

“妹妹今天太厉害了吧。”她表扬道。

周娜头也不抬，也没回姐姐的话。她蹙眉盯着课本，嘴巴轻咬着笔帽。看来她今晚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定要按时完成作业。当姐姐试图提醒她多喝水的时候，翻阅课本发出的哗啦啦声甚至成为“请君勿扰”的严正提醒。

周小琪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倒不是因为妹妹不再需要她费尽心力去监督，而是妈妈时不时从门廊走过。周小琪坐在二楼的客厅沙发上，把脚搭在妹妹坐的椅子边沿。她看到妈妈走进妹妹房间收拾了一会，抱出来一堆要清洗的东西。等她的头发晾得差不多干了，妈妈又拿着收纳箱走进了她的房间。

“妈，别动我的书桌。”周小琪喊了一句。

她整个人都深陷在沙发的柔软中，全身没有一处毛孔不在欢呼雀跃。茶几上放着阿姨泡的冒着热气的“龙眼百合茶”，旁边还有几片药是今天医生开的。她头枕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内心深处涌出数个月以来第一次宁静。手机上播放着枪花乐队的歌曲“Don't cry ”，周小琪跟着曲子哼唱起来：

Talk to me softly， 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es。（温柔和我交谈，你眼中有千言万语。）

Don't hang your head in sorrow and please don't cry。（不要低头悲伤，也请不要哭泣。）

I know how you feel inside I've, I've been there before。（我知道你内心的感受，我也曾经和你一样。）

窗外黑夜沉默，风与树停止了交谈，月亮星辰躲在乌云上迷失自我。窗内灯光温柔，墙角的碧冬茄花开正盛，手机放出的音乐与妹妹在纸上落笔发出的“沙沙”声婉转缭绕。时光突然变得又慢又柔，渗入周小琪的细胞与骨骼中。

晚上十一点，灯灭，上床休息。

周小琪给手机插了电，放在床头柜上。药效还没发挥出来，但她还是有些困了。她抓着被子，翻了一下身，空调发出的“呼呼”声有点吵。“冷气是不是开得有点大了？”她心里想。她又翻了一下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式。她在黑夜里睁着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今天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