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镇靠山而建,小镇的南边约莫十里地便有一群山岭,被称作南岭。
南岭中的山峰拔地而起,一座挨着一座,有的高耸入云,有的逶迤伸展,有的像飞腾的龙,有的像偃卧的牛,千姿百态,不禁让人有些向往那些得以居住期间的生灵。
其中最大的一座山头被镇上人唤做“龙肘山”,山上常年有云雾缭绕其巅,
半山腰处,一名少年熟练地抛出身上缠腰的钩索,将绳子一头的铁爪,牢牢投掷在距离脚下不远处的白杨树上,
少年手臂骤然发力,随后整个人如同山林里的猿猴一般,身形轻盈,从一棵数十丈高的树上荡至另一棵被钩索抓住的树上,
少年隔三差五地便会来一趟山间,采集一些罕见的药材,随后下山卖给需要的买家,所以这往返之间的路程,少年早已在心里算了成百上千遍,
包括钩锁抓住每一颗树的位置,少年都不会出现一丝差错,周而复始,少年每次借力的树梢上,都会留下一道铁爪钩痕,这些钩痕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烙印在树表上,像是被少年标记好了一样。
从昨夜到今早天微微亮,少年身后的竹篓里已经塞的满满当当,很快少年便到了山脚下,收起钩锁,向镇子上跑去,这一来一回,少年游刃有余,一气呵成,丝毫没有一丝的颓意。
平乐镇不大,小镇的住户也就约莫两千多人,六百多户,其中婢女下人就有近三百多人,所以小镇上的住户,余庆大多都是认识的,就算有余庆不认识的,那他们肯定都认识余庆。
余庆身后竹篓里的药材,便是小镇衙门里张老爷要买的药材,约莫十两银子。
像张老爷这样的家族在小镇里算是大户人家了,
基本上像他们这种家境殷实的住户,都会集中居住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那边的街道都铺着厚厚的青石板砖,下雨天走在上面也不用担心会被稀烂的黄泥染脏了鞋底,不像余庆住的“守经巷”,里面除了他二叔余臣的家中铺着青砖,其余地面皆是被踩的硬邦邦的黄土路。
余庆来到这座小镇最繁华的街道上,站在一处府邸的门前,轻轻扣响朱门上的青铜门首。
要不说是有钱人家的官邸呢,连门上都用着青铜的门首,
高大的朱门,以至于余庆都要踮起脚尖才能碰到那块冰凉的青铜,门口还蹲着两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石狮子,嘴里含着一粒圆滚滚的石球,说是可以镇宅避凶,
说起这个,余庆有些不信,两头死物难不成还能保佑活人?
张老太爷也就不过五十,儿子张老爷才三十出头,这对父子俩显然没有受到狮子的庇护,要不然那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老头怎么冻死在家里了?
很快,张府的一名年轻小厮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穿着一身蓝色大褂的小厮,面目表情,接过余庆手中的药单后,一看药材钱未结,便撂下一句“在这候着”,转身朝府里跑去,临走前还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这让原本想要一窥张府的余庆有些不高兴,这有钱人家的下人都这么目中无人,
之后余庆约莫等了半柱香,有一位老人打开了大门,
老人身材有些矮小佝偻,面带微笑,给余庆递出了十两白银,笑着说道:
“是余庆啊,真是辛苦了,一大早的便把药送来了,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余庆伸手接过银子,有些拘谨地摇头笑了笑,将竹篓放下后,便转身离去。
老人微微抬头,看着视线里的少年,笑容不变,
他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一株能够在风雨中挣扎这么多年的野草了。
—————————
余庆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小镇的北门口,那里相当于小镇上派遣活计的地方。
不巧的是今天小镇的北边城门竟然没有开,而是聚集了一群镇上出了名的破落户,其中苏甲也在其中,
苏甲背靠着墙,与人在那里交头接耳着,看到远处的余庆后,招了招手,
余庆一路小跑过去,那群人在看见余庆来了之后,纷纷避而远之,站到了与之相对的另一侧,
他们的眼神里有讥讽,有玩味儿,有不屑,还有一丝丝的惶恐。
镇上出了名的倒霉鬼余庆,谁都不想和他沾边儿,生怕触了霉头,镇上唯一敢和余庆接近的人怕也就是苏甲了。
余庆也没有看他们,反正自己习惯了,只不过余庆想不明白,大家都是贫苦出身,怎么也还有高低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