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北把华浓的屋子锁上,锁链子缠了好几圈,轻声地离开了。
李华浓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就好像她还没有瞎,只是在夜里看着黑色。
她的枕边还有一个枕头,奇怪的是,这个枕头有点高,隐约有些方形的棱角,枕头上静静躺着一颗手榴弹。是的,手榴弹。一个盲女带着电台是无法逃脱敌人的追捕的,必要的时候只能用这颗手雷销毁一切。所以,李华北出去执行任务才会把她关在家里。
夜深了,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了,偶尔一两辆军车驶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下雾一般。路边的灯亮着微弱的灯光,使夜更显寂静了。
李华北推开铺子后门前,往四处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发现才推门进去。
这是白日里,他买桂花糕的零食铺子。
“我们白日从这里离开之后,任务目标进到我和月亮的住处了”
“这……”,联络员同志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电台很安全!”,华北安抚他,“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们三年没见,只是在叙旧”。
“我冒着危险一天来站点两次,除了想告诉组织电台很安全,还有就是想确认,真的要进行策反傅珩的任务吗?”
“傅珩先前救的21师参谋长陈明受伤后转战后方,被任命为“国民党党务调查处南京站站长,不日将抵达上海,如果能策反傅珩,对我们进行情报搜集的工作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是,我和月亮会坚决完成任务”。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傅珩并不像叶耿升那么闲,每周末才有时间来陪华浓说说话,或者带她去医院复诊。
当然,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那说话,华浓当他不存在。当了兵,当了军人的傅珩话比以前更少了。尽管已经竭力在找话题了,但华浓不搭腔,这独角戏一个人唱不下去时,幸好华北偶尔应他一句。
那日华浓说自己失明并不怪傅珩,两个人谁也不欠谁,叫傅珩不要来打扰她。
傅珩不信,他一直惦记着华浓,他思考了一晚上,他觉得华浓也是惦记着他的。
毕竟是个男人,遇到问题要想办法,而不是一味的悲伤难过,这不,等陈明一到南京,他就去求了陈明,陈明答应给他找南京最好的眼科医生。
这个周六傅珩没有来找华浓,往常七点他会自带饭菜来找华北兄妹俩。
饭后还赖着不走,他会打一盆热水放在院子里,卷起袖子帮华浓洗脚。华浓不愿,他就从背后抱着她,箍着她,不答应就不放开。他手臂被咬了好几口,伤口青紫溢血,他也一声不吭。华浓挣扎累了,就随他去了。
“再泡一会儿,泡脚活血,说不定脑袋里的淤血便被活化了,眼睛就恢复了”。就这样坚持不懈泡了两个月。他们关系缓和了很多,隐约有之前大哥哥和小妹妹的影子。
所以等到九点,傅珩还没来,华浓的脚不自在的挪了挪。
第二周还没来,华浓转向华北。
华北这日早早的锁了门,来到了傅珩家门口。直到半夜。傅珩回到家,发现蹲在门口的华北。
“华北,你怎么来了?走,进去”,傅珩拍了拍身上的土,邀华北进屋。
一般陆地表面含有腐殖质的是浅层土,颜色发黑,而傅珩靴子上沾染的是明显是地下较深处的深层土,颜色发黄,较浅。
华北眼神不动声色地从他的靴子上挪开,“你两周没来,即使华浓不说,我也知道她惦记着你,就来问问你去干嘛了”。
“你有带她去医院复诊么?泡脚有没有坚持?”。
“我是她哥,你说呢?”。
“这两周我太忙了,你也看到我这么晚才回来了”,傅珩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快去洗洗吧,别人挖煤是黑黑的,而你这浑身黄土,不知道地以为你去挖坟了呢”,华北笑了笑,看着傅珩。
“谁说不是呢?”,傅珩感叹。
傅珩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与华北对视。
“你真的去挖坟了?这是要遭报应的啊”,华北吃惊。
“没事,军令嘛,那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冲个澡”,傅珩往浴室走去。
“不了,华浓在家等我呢,我先走了”,华北说罢起身要走。
“好,我这执行机密任务呢,所以没有和你们说,叫华浓不要生气,我忙完了去向她负荆请罪”,傅珩转而送华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