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颜吸吸鼻子,不再搭理,找了个干净的角落蜷缩休息,月光中,意外发现墙脚处有一团麻绳,可能是之前捆木柴时,多余留下来的。
她透过门板透风的缝隙,看见院子中的允戈果然没有离开,就倚靠在墙角在埋头沉思,感觉有那么点落寞和凄凉,惹得喜颜心中有那么一点点不舍。
但想到他是行伍出身,从军多年,这点苦又算什么,况且他还是打伤可能打死升阳的凶手,再加上刚才还敢这样对待自己,心里便不那么怜悯。
四更天,晨曦渐亮,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的喜颜,被屋外咚啪咚啪的声音吵醒。
扒开门缝看见允戈在劈柴,地上已经摊开了一大片劈完的木材。
什么?他这是在做什么?
允戈一夜没睡,行军打仗,埋伏刺敌从来都没有过的焦躁不安,又哪里能够睡得着?
夜里甚至几次冲动想要闯进小屋,几次凶狠地捶自己胸口一拳,击退脑海中不该有的胡思乱想,勉强熬到天亮。
他实在耐不住,将小院里被他踢的乱七八糟的柴火,收拾整理完毕,索性拿起斧头劈起柴来。
喜颜还在思索要不要出去阻止他,突然听见陶叔的声音:“哎呦,我的天老爷,大少爷啊,我找你找了一夜,你怎么在这里劈起柴来了!”
陶叔穿过没有了门扇的院门,来不及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连忙到允戈身边:“大少爷,停停停,你快点跟我走吧,昨天夜里云州加急军报再到,到处在找你,快点去见老爷吧。”
“我知道了。”允戈放下手中的斧头,眼睛朝着喜颜的方向凝望一眼,默默一声叹息,大步流星离开了柴院,陶叔紧跟着一路小跑。
等到两人消失在眼前,喜颜从小屋出来,确认四周再没有人,她转身从小屋里抱出那捆麻绳,寻找合适的系落点,用绳子穿过墙上一条窄窄的缝隙,又跑到院子中捡起两根细圆木,成十字型系在绳子一头。
这样就做成一个卡扣,确保绳子不会脱落。
然后她抱着绳子,顺着沿墙壁堆积的粗大圆木,一级一级爬上了墙头,这条路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了石府的高墙上。
第一次遇到允戈,第二次见到升阳,这一次——她扪心自问:赵喜颜,你真的要走吗?说好了愿赌服输的,怎么可以逃走呢?
心中另一个声音在说:高升阳已经来赎你回家了,是萧允戈不同意,竟然想杀了高升阳,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履行赌约呢?
——你真的要走了吗?这里没有你留恋的人吗?
——有,我不想离开他,可是……我还能继续留下来吗?那个谎话连篇的男人,他有妻儿,还有侍妾,我留下来做什么?
——走吧,但愿你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
喜颜内心天人交战之后,将绳子一端放下墙头,依照幼年时候偷偷溜出王府时,升阳传授给她的爬墙技巧,一步一步地拽着绳索顺下院墙,很难,也很危险。
快要体力不支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悬吊在半空中,仅靠两只手死死拽住麻绳,垂落的衣袖,露出皓腕上那根暗红色系带,喜颜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不能退缩,要逃离这个石府,逃离这个男人。
于在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实在没有力气了,她啪叽摔倒在草地上,两只手心被粗粝的麻绳磨得钻心的疼,两条胳膊也是麻木了一般。
喜颜揉了揉摔痛的屁股,爬起来,面对灿烂的朝霞,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无意识地朝着西边走去。
另一边萧允戈在石凌书房里,拆开军报,信封上黏贴着三根羽毛,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十万火急。
党项部的叛乱愈演愈烈,西南招讨司在没有萧允戈的号令前,无法出兵及时镇压,现在已经彻底失控。留任在云州的督监,以十万火急再次催促允戈回到云州,领兵平叛。
“我必须马上回去!”作为一名卓越的军官将领,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职责,与个人的感情,孰轻孰重。
“立刻出发!”石凌点头,随即吩咐家丁,“去马厩通知胡奎,将允戈的坐骑牵到门口待命。”
允戈对陶叔说:“你去我房里,让那个谁,把我穿回来的软猬甲取出来,到大门口等我。”
“是。”陶叔应承,“哎,大少爷你去哪?”
允戈没有回答他,一阵风似得从面前消失,他迫不及待回到柴院,喜颜原不原谅他,已经没那么在乎了,迫在眉睫的事,他要带她一起走,一起去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