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被安排住在客房的高升阳，迟迟没有入睡，等待夜深人静。

约莫二更时分，他悄悄地出了房门，突然抬头看见一只鸽子从屋檐掠过，心中疑惑：鸽子从来都是在日落前回巢，这种半夜还在飞行的只有一种——信鸽。

他跟着鸽子的方向，走到了石府的正院，眼看着它钻进了一扇特意留着缝隙的窗户，进了书房，继而传来一阵稀碎轻微但十分清晰可闻的铃铛声。

升阳正想上前探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赶紧躲在墙壁背后隐藏起来。

匆匆忙忙赶来的是管家陶叔，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急忙进入书房。

不一会，陶叔又出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小物件，脚步急促地往右侧走去。

升阳一路跟踪，管家果然去找石凌，敲门时轻声说道：“老爷，有紧急情报。”

石凌打开房门时，睡眼惺忪，没有料到半夜还要被催起来，接过管家手中的竹筒，打开后里面有一张黄色绢帛，展开趁着皎洁的月光，快速审阅后，重新塞回竹筒交给管家即刻销毁。

“老爷，有什么情况吗？”管家见石凌脸色平缓，可能并不是什么坏消息。

“幸好，公主回来了。”石凌松了口气，“因为公主一直没有回上京，太后非常生气。下个月丞相要回蓟州祭祖，同时派遣萧继明到太原来接公主。要将公主护送到析津府，由丞相带回。”

陶叔听了，倒也庆幸：“那真是万幸，今天公主自己回来了，不然我们要到哪去找她啊。”

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机密情报，所以石凌才没有那么地在意。忽略了在石府还有个外人住着，又压根没有想到高升阳躲在拐角处，讲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但这份情报的称谓却让高升阳陷入了沉思。太后？公主？丞相？听起来完全不是宋国的状况啊，这么说真的验证了他的猜测，这些指的是契丹人吗？

石凌是契丹人，那么萧允戈也是了，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在析津府警巡院，又怎么毫不留情地手刃萧烈？

那，刘天虹呢？“公主回来了”？刘天虹是他们的公主？看她的做派倒真的像是辽国耶律家的。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辽国公主，那么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一场误会吧，如此悬殊的身份，又是两个曾经敌对的国家，这段感情，怎么能修成正果呢？也许根本就不该开始。

想到此，高升阳油然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回到下榻的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回忆起小时候，约莫四五岁光景，在高家的后院玩耍，被哥哥立楷多次欺负，终于鼓起勇气反抗了一把，将立楷打伤。立楷恶狠狠咒骂他，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根本不是府里的夫人生的，是爹从外面抱回来的。

这件事令升阳很悲伤，找父亲询问，高承安抚他：“你是爹的孩子，不过你的娘亲已经不在了。所以爹会更加疼爱你！”

升阳渐渐长大后，多次询问有关亲生母亲的情况，直到十五岁那年，高承才交给他一个刻有奇怪文字的玉坠，嘱咐秘密收藏，千万不可示人。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等到升阳十八岁，萧太后带领二十万契丹人兵临城下，将随父上战场。此时他想知道生母为何离开人世，高承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才告诉他：“你的母亲死于契丹人之手，而且还是皇族下的命令。”这样一来，升阳痛恨契丹人，在战场上勇猛杀敌，也才会在执行“太阳教”任务时，毫不手软，一刀毙命。

契丹，皇族耶律家，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这使他无法面对耶律天虹。

次日，升阳起的很晚，在梳洗完毕，吃了丫鬟送来的早餐，准备去找石凌辞行回开封时，他还在为昨天的发现耿耿于怀。

“笃笃笃”有人敲门，应声打开的房门外，是天虹带着侍女春梅，手中端着木盘上放着碗。

“你怎么来了？”升阳的语气有点无精打采。

“你今天的药还没喝呢。”天虹丝毫没有芥蒂，示意春梅将药碗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特意关上了房门。

“谢谢刘姑娘！”

天虹柳眉一拧：“在山里时，你都叫我天虹，怎么到此却又称呼刘姑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升阳语滞，生平都不会说谎的老实人，此刻内心的纠结都表现在脸上。

“怎么了？是不是胸口还疼？”天虹是真的担心他旧伤复发。

“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耶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