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说，将军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战场。可若是每个将军士兵都抱着这个念头，这天下哪里还会有安宁祥和？将军战士的最好结局，应该是不会再上战场！”姜之句句情真，她只想打动面前抱着旧情不肯放手的“傻子”。

相柳像是被小夭刺痛到了深处，想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九个脑袋，却还是抵不过她的一张嘴。

“我总觉得防风邶那样自由坦率、放荡不羁才是真正的你。你天生就应该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也不会被约束。”

“何苦守着必败的局，去赴一场无解的约？”

“纵使有九命相依，你可曾想过，哪朝辰荣兵败，你身旁再无一卒，你当如何？难道真的要死在战场上吗？”

“我不想哪日，听到相柳战死沙场，”姜之难掩啜泣，哽咽着说不出说，却依旧强撑着，一字一句，字字蚀心，“我不想你死在尸骨如堆、满是杀戮的地方。我不想……不想你，一身白衣不沾凡尘，却染尽鲜血。我不想……”偌大的泪珠一滴滴淌落，相柳从不知道小夭竟如此能哭。像是止不住的洪，一泄起来，翻腾滚滚。

姜之脑海中都是相柳战死那刻的悲壮，此刻已难掩伤痛。

相柳见她如此这般，嘴角颤动，忍不住泛泪。不经意间，几滴泪悄然划过。那泪中有心疼，有不舍，有无奈感慨，竟掺杂了些许愉悦。

相柳知道小夭舍不得他，心里有他，这便够了。

相柳凑到她跟前，抚慰着轻拍她的背，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的像个孩子。

“你说便说，哭什么？”相柳压住眼底的悲伤，笑着轻轻说道。

姜之突然想到，小夭从来没在相柳面前这样大哭过，一时有些尴尬害羞，忙抽离开他的怀，侧身到一边，抹了两下眼睛，很是骄傲说道，“要你管！”

相柳不禁笑了下，又凑上去，打趣着说，“我的衣服都被你哭湿了，怎么不能管？”

“赔你一身好了！”刚哭过一场，姜之的声音多了鼻音，听起来却平添了稚嫩可爱。

“哪里来的钱？”相柳抬眉发问。

姜之却一副想当然的样子，“防风邶说过，付钱是男人的事！”

相柳听了点了点头，又开口，“那是防风邶说的。”

“算了算了，赔给你衣裳，自然是要我付钱。只是我现在饿了，需要填饱肚子再去找赚钱的路子！”

相柳听罢连忙起身，却被姜之叫住，“相柳，你去哪儿？”

相柳回过身，淡淡说道，“给你找些吃的。”他的话却轻，面容神色皆给人踏实，让人安心。

没等相柳走出去几步，姜之着急地大喊道，“相柳！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

如果不能奢求你放下对洪江的恩情，放下辰荣义军和袍泽，那我就祈求你能平安。就算你一次次推开、驱赶，就算你的眼中不再有小夭，那么至少请答应小夭，你会平安。

相柳明白她的话外意，没有回头只顿了下。他轻轻嗯了一声，便朝着光的来路一步一步离去。

小夭，也许你永远无法理解我。死斗场中的我，只被人当做怪物、任人取笑玩乐的奴隶。只有逃出去的时候，我才真正活了过来。我曾敏感多疑，从不觉得有人会真心待我。只有义父，哪怕是陌路异族也会相救于我，对我真诚相授。所以，我愿意为了他只身入营。

军营中是有不少人对我嗤之以鼻，什么讥讽谩骂我也都知道，可我不在乎。你说你怕寂寞，我却不怕。这么多年，我身边只有毛球。它不说话，我也不怎么说话。也许我生性就是这样，不怒自威。从前看到几个士兵围在一起说话，我只能站着很远。我一靠近，他们就散了。他们怕我。又有谁不怕九头妖怪呢？

也就你不怕。

当我遇到清水镇医师玟小六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本该杀了你的，可你说你无人可依、无处可去、无力自保，我却怎么也动不了手。

也许，是想到了那时的自己吧。

小夭，我从不后悔遇到你，爱上你。可我无法给你什么承诺。我怕我会做不到，白白耽误了你。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真的不能回应什么。就像你说的，一场必败的局，哪有什么来路可言。

蛊我会解的，你的命很珍贵，不能浪费在我身上。你要活着，你要此生安稳快乐。

相柳舒缓了情绪踏出洞口。一束光照在他身上，映衬着他犹如天人，莹莹发亮。他听得周遭有动静，下意识偏头，眼神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