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忙劝慰道:“姐姐也无需自怜自艾,管家的大权终究在你手里握着,凤丫头又是自己人,那老太太已是日薄西山,在熬上几年,谁不尊姐姐为老封君呢?”王夫人冷哼道:“说什么凤丫头是自己人,我瞧着她眼里早已没了我,见天家的围着老太太和林丫头转,若不是这会子没有合适的管家人选,我岂会白给她机会,做那煊赫的管家奶奶?”
“宝玉怎么不见?”薛姨妈又问道,“我还没瞧过姐姐的命根子呢!”
提及爱子,王夫人登时笑得一脸柔和,道:“他到学里去了,要晚间方回来。”薛姨妈笑道:“既如此,晚间到姐姐屋里瞧他亦使得,我这做姨娘的,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亲外甥呢!常听人夸他‘衔玉而生’,想来定是不凡。”
“别说妹妹是第一次见他,便是我这个做娘的,亦不能经常得见自己的儿子!”王夫人又变了颜色,愤愤道,“打他一生下来,便被老太太抱了去养活,说是怜我理家辛劳;老爷又极孝顺,自是惟母命是从,只能委屈了宝玉,竟不曾在我屋里住过!”薛姨妈方知自己戳到姐姐的痛处了,只得拿话来百般安慰,方渐渐回转,姐妹二人复又说开了。
不觉间便至掌灯时分了,姐妹二人仍未说够,因想着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相携着到了前厅,却见四处皆已洒扫干净。薛姨妈命丫头同喜唤了所有随行的家下人等过来,吩咐一些注意事项,末了又道:“香菱留下,余者皆散了吧!”众人依言散了,只剩下一个十二三岁、生得雪肤花貌的丫头,满脸惊慌的望着姐妹二人。
“姐姐,你那不成器的外甥,便是为这丫头闹出人命的。”薛姨妈对王夫人叹道,“你瞧着可还好?”
王夫人自上而下细细瞧了一遍,方道:“倒是生得好样貌,竟有几分东府小蓉媳妇的品格儿,但只不知道人品如何?可不要是个狐媚子,教坏了蟠儿才好!”薛姨妈点头道:“姐姐勿须烦恼,我打算先让她跟宝丫头一段儿,待大些个方与了蟠儿做妾,断不会教坏爷们儿的!”说罢命小丫头子带了她下去。
姐妹母女三人又一道用了饭,王夫人方自西北角门回去了。宝钗便留在母亲屋里说些闲话、做做针线,兼之等薛蟠来家。那薛蟠却直至二更天过了,方醉醺醺的回来,薛姨妈忙迎上去,心疼道:“我的儿,你作什么又喝成这般模样,要是喝坏身体,可让人怎么样呢?”
那薛蟠因幼年丧父,薛姨妈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浑号“呆霸王”。虽也上过学,却斗大字不识几个,终日惟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今日因他初来贾府,见过贾政之后,又由贾琏引着与合族爷们一一厮认了,随即贾珍等人便吵着治酒接风,直喝得酩酊大醉,方由几个贴身的小幺儿扶着回来。
“妈怎地还没……歇息?”薛蟠断断续续道,薛姨妈犹未答话,宝钗却上前斥道:“哥哥竟不知妈为何不歇息吗?还不是因记挂着你,见天家的不长进,可让我们依靠哪一个?”说着竟流下泪来,因着哥哥不能依贴母怀,宝钗只能多留心针黹家计等事,为母亲分忧解劳,自是一肚子委屈。那薛蟠见妹子流泪,酒已醒了一多半儿,本想着给说几句软话,又拉不下脸子,只赌气回到自己房里安歇不提。
这里薛姨妈见宝钗哭泣,忙又劝道:“你素日知那孽障做事没道理,理他作甚呢?明儿我自会说他的。”宝钗怕母亲不安,少不得忍泪应了,自回房歇息,却一夜不曾好生睡得。
次日用过早饭后,薛姨妈便带了宝钗至贾母房里请安,适逢宝玉因去学里来辞贾母,瞧见宝钗生得美艳绝伦,便嚷着今儿不去上学,要陪新来的姐姐玩笑,贾母百般哄他,哪里有用?只得另打发人去学里告假,那宝玉得了贾母的应允,自是心中称愿,挨着宝钗坐下便说开了。
少时,东府尤氏并媳妇儿秦氏过来请安,见了薛姨妈母女,少不得应酬一番,又定下中午治酒做东,次日又是薛姨妈还席,你来我往间,几日便过去了,薛家人与贾府众人已是十分熟稔。自此薛姨妈母子三人便在贾府住下了,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宝钗日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下棋,或作针黹,倒也十分乐业。
这一日,黛玉正与紫鹃雪雁描花样子,迎、探、惜三人相携着进来了,黛玉忙笑道:“怎么现有空来瞧我,还这般齐整?”迎春笑道:“因想着这会子宝姐姐不会过来,才特意过来与你说说体己话!”探春亦笑道:“自打宝姐姐来后,咱们姐妹竟不曾好生说过话,总觉行动皆有人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