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礼毕,官员们各就各位,张廷玉与鄂而泰再奏请弘历即皇帝位,午门上的钟鼓亦适时鸣响,弘历方拾级而上,至太和殿宝座坐定,随即阶下鸣鞭三下,群臣依令行三跪九叩大礼。最后,由二位皇叔将诏书捧出,行至阶下,交礼部司官放在纯金的云盘之内,颁登极诏书,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乾隆,以明年为乾隆元年。至此,新皇的登基大典方正式结束。
稍时,便有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出太和门,鸣鞭迎弘历还宫,返至乾清宫端凝殿,复又侍候他换上孝服,方回正殿守灵。
直至跪坐在雍正灵前,弘历今儿一直混乱不堪的脑子,方渐渐清醒过来,除却丧父的悲伤外,还有一多半儿的喜悦与自得,这会子自己已是大清朝的皇帝,十万里锦绣河山的主人,对一个男人来讲,还有什么能比此事更让人意满志得、意气风发的呢?
今日的登基,说来倒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外,皇阿玛虽则早已说过“密立储君”,对他与两个弟弟弘昼、弘瞻亦素来一视同仁,不独同日封亲王,连祭天或祭祖大典,亦是交叉着派三人前往,他却仍然知道,皇阿玛待他,是与两个弟弟有明显差别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原比二人优秀,亦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额娘,乃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
事实上,圣祖爷康熙帝临终曾有遗诏:“朕第四子雍亲王胤禛最贤,朕大去后立为嗣皇。胤禛第二子有英雄气象,必封为太子。”故雍正在世时,暗地里已在用教育皇太子的方式来教育他,只是在今日尘埃落定之前,他的心里到底有些微的不确定罢了,这也是缘何当日他会冒险,允许黛玉进宫为雍正治病之故。
一思及黛玉,他的心情瞬间低落至谷底,不管他心里有多么不愿意承认、多么不愿意接受,她亦即将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弟媳妇儿,他与她,此生竟真不可能再有交集了吗?他就不信,凭他贵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还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退一万步讲,若果真他得不到,其他人亦休想得到!
甫一朝毕新皇,弘晓便忙忙赶往养心殿,自指婚至现在,他就一直不曾再见过黛玉,心里原本便满满都是记挂与担心,偏又出了这等大事,她心里的伤痛,定是不亚于自己吧,不然昨儿她亦不会哭成那般模样了。所幸路上两个小太监告诉他,这会子她正在长春书屋歇息,他方没有多花费时间寻她。屋内并无其他人,只有黛玉面色苍白,满脸哀戚的坐在榻上,云珠嬷嬷与她面对而坐,紫鹃雪雁则分立在两旁,皆是一脸沉痛的样儿。
弘晓心里越发酸痛,低低道:“黛儿,你与嬷嬷先家去吧,正值国丧期间,你留在宫里,到底诸多不便,我也抽不出时间照顾你……”
黛玉幽幽叹道:“我理会得的,过会子我就与嬷嬷一道出宫,你也不要太难过,虽则皇上殡天了,焉知不是对他的一种解脱?为着成为一代明君,他真真是太累了,比这天下任何一人皆累,此番更是因劳成疾,龙驭归天,是时候让他好生歇息一番了。”话虽如此说,她到底滚下泪来。虽则与雍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因着父亲的关系和她自个儿的看法,她对他却满心都是崇敬与爱戴,故她的难过,与弘晓亦不差什么了。
弘晓亦红了眼圈,到底顾及在众人面前的颜面,强自忍住了,道:“阿玛与林伯父定然已知此事,只不知他们是否会提前进京?”黛玉并未接话,她心里亦隐隐为此事担心,雍正已然驾崩了,此前经他颁发与父亲的调令,这会子还生效吗?
又说了几句话,弘晓便命人打点几人出宫,依他之意,原欲送了黛玉至怡王府小住,被她以避嫌为由婉拒了,他只得命云珠嬷嬷好生送她回贾府,又再四叮嘱雪雁,一旦有个什么闹心之事,千万送信儿至王府。
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至贾府的,待黛玉自恍惚中回过神来,人已坐在贾母的上房,众姊妹皆是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她因强笑道:“我没什么的。”贾母心疼道:“还说没什么,脸色连一丝儿血色都无,好不可怜见的。”一面命人端一直温着的参汤来与她喝。她摇头道:“真个没什么的,只是昨儿一宿未合眼,这会子有些倦罢了,略歇歇就好了。”
贾母听她如是说,忙命她回房歇息,又命几个妇女好生送她回去,一行人便缓缓行往听风轩。及至躺在温软的床褥中,黛玉方觉自个儿有多疲惫,只一转眼功夫,便熟睡过去。众人知她累得不轻,并不来打扰她,是以直睡到掌灯时分,她方悠悠醒转过来。
适逢贾母房里的小丫头子来唤吃饭,紫鹃忙忙替她更衣梳洗了,行至上房。因系国丧期间,满桌皆是素菜淡饭,并不见一星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