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想今儿皇上竟特特叫住他,为的还是这样一件事,他心里方明白过来,一个男人果真一个女人动了真情,又是岂能轻易改变的?即便面上不漏分毫,心里却是时时关注着她,时时准备着为她排忧解难、赴汤蹈火。
他心里一时是百感交集,既为自己不曾有过这样的感情经历而遗憾,更为姐姐的处境而揪心,他一向很了解自己这个姐姐,最是外表坚强,内里脆弱至极,尤其对皇上用情颇深,虽则现已贵为皇后,她看重的仍旧只是皇上这个人罢了!知道自己的丈夫心心念念想着另一个女子,她心里必是比黄连还苦吧?
当时他便腾起了一阵无名火儿,很想将眼前那个伤了他姐姐心的男人臭骂一顿,偏他又是皇上,是他的主子,是这天下的主宰,没奈何,他只能将怨怼深埋在心里,自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来发泄一通,于是他回退侍从,独自打马往城郊疾驰而去,旋即便有了他白日里救起英莲那一幕。
先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当她苍白着小脸,楚楚可怜、含羞带怯欲向他道谢却最终未说出口时,他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的情愫,以致瞧见她差点仆倒在地时,竟不假思索便提出要送她一程,这会子回想起来,他都还为自己的冒失而汗颜。
及至见到她的同伴,他恍然明白过来她的身份,心里不由更增添了几分怜惜,因着林府的忽然崛起,林府众主子都成了好事之人打探的对象,她自是不能例外,知道她悲惨身世的人,不在少数,他自然也间或知晓了几分。
与林黛玉的美貌绝伦、飘逸灵动相比,她在容貌上虽输不了几分,气质上却差出一大截儿,他到现在仍未明白过来,缘何他对着更出色十分的林黛玉,不曾产生出异样的怜惜,却对她打心眼儿里生出了怜惜之情呢?只是因为她眼睛里,偶尔流露出来的迷离和惊慌吗?
回至府里,他脑子里仍不时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以至连训斥端雅这样的事儿,他也给忘记了,直接来到书房,命众人不得来打扰后,他又再次回味起白日的事,那林黛玉说改日定要亲自登门来道谢,不知道究竟是何时呢?到时候又她会不会来呢……
次日,果真有林如海携夫人亲自登门道谢,傅恒听得人回报,忙整装亲迎了出去,却不想并不曾见得英莲来,心里便有些失望,只得强作笑脸陪着说笑了一阵儿,送出大门外不提。
这一日,贾敏正黛玉英莲一块闲话儿,丫头们则陪在一旁作针线,忽听玉珠进来道:“太太,贾府老太君到访。”
贾敏不由心里一动,忙道:“快接到正厅去,我随后就到。”一面吩咐两个女儿道:“你外祖母等闲不来咱们家的,这会子既过来,定是有要紧话说,你姐妹就先不忙着过去,罢了我再叫人来请。”见她二人应了,她方扶了丫头,急急往正厅赶去。
一时到得正厅,果见贾母已侯在那里,贾敏忙上前见了礼,坐下后笑道:“妈今儿有闲心过来逛逛?怎不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儿,我也好亲自去接您。”
贾母呵呵笑道:“到自己女儿家来,还用得着客套?横竖我是拿这里当自个儿家的,那用得着你来接。黛丫头莲丫头怎么不见?几日不见,我怪想她姐妹得慌。”
适逢玉珠亲自捧了茶来,贾敏忙接过,递与母亲后,方笑道:“她两个正在夫子处习学呢,因相公说历来咱们林家的姑娘,不说非得学富五车,至少诗书经史需略知一二,出阁后方不辱没了夫家。妈既想她们,我这就派人过去,待一下学就让过来罢。”
贾母忙摆手道:“既如此,多等一会子又何妨?咱们娘俩也好自在说话儿。”说罢又笑道:“我老了,眼见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的,所记挂的无非你和几个孙子孙女罢了,这会子黛丫头已有了好归宿,让我揪心的惟独莲丫头与宝玉罢了。”
贾敏心里登时“咯噔”一声,暗道:“果真来了。”你道才刚她作何要与母亲撒谎,说黛玉英莲去夫子处习学了?原来此前薛家已两次派人来向英莲提过亲,皆是被她婉言拒绝了,她因不欲增添女儿的烦恼,方命人瞒着罢了。是以才刚听玉珠说母亲来了,她便下意识的以为,她是为薛家说好话儿而来,方特命两个女儿回避的。
世人都以为,她对英莲不过面子情儿罢了,实则只有她和如海自个儿才明白,他们视她与黛玉,并无一点子差别的,一来与士隐夫妇当年的交情有关;二来也有报恩的心理,当年若不是他夫妇临终时的谏言,他们必舍不得送黛玉离家几载的,这会子一家子能不能享受到现在日日厮守的天伦情,便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了;三来英莲流亡在外多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