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值钱到了那里,心里不由又酸又恨,那金凤原是她最好的头面首饰,自打成至现在,一直舍不得带,此次带至林府,原指望能戴着它艳压群芳的,因为着笼络黛玉,方忍痛割爱送与了她,不想她随便取一样儿出来,便较自己的高明百分不止,上天真真太不公平了!
心里虽则早已是巨浪滔天,面上却不漏出丝毫来,宝钗仍是笑意盈盈,道:“倒像是我巴巴找妹妹讨回礼似的。”
又寒暄了几句,听得外面有人找黛玉,宝钗方告辞去了。
见她行远,紫鹃因抱怨道:“姑娘作什么要回她那等贵重的珠钗,不过一只破金凤,偏她伸得出手,也忒不脸红!”
雪雁两只手指头提了那金凤,笑道:“偏姑娘还说什么‘如此贵重物件’,可笑的是,有些人竟听不出来,只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呢?”
黛玉笑道:“两个促狭的小蹄子,从那里学得尽会背后嚼人舌根儿了?”一面转头对雪雁道:“我瞧着你挺中意这凤的,竟你拿去戴罢。”
她忙摆手道:“什么肮脏东西,我不要它!竟让人扔了罢。”说着就要唤小丫头子进来,紫鹃忙笑道:“都是姑娘惯的她,到底值三二十两银子呢,何不命人拿出去换了银子,舍与那些个贫苦人家,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紫鹃姐姐说的是,”黛玉笑道,一面唤了两个婆子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那两个婆子便拿了那凤,依言出去了,不在话下。
不想一连三日,宝钗都是早早便到黛玉房里来,也不说什么要紧事,每每闲话儿一大通,诸如“咱们两个好,竟似一奶同胞。”“我的东西便是妹妹的,不分彼此的。”之类话儿。不独惹得黛玉十分烦恼,连三春几分都瞧不下去了,因筹划着过两日便家去。
这一日,宝钗又是打早便过来了,黛玉虽心里不耐,到底不好直接逐客,只得命丫头倒了茶来,陪着她闲话儿起来。
“妹妹,虽则咱们认识不过三二年光景,”只听宝钗笑道:“倒像是认识了几十年一般,我常与妈和莺儿说,若能与妹子日日厮守,同居同处,那可真真是天大的福气儿了。”
听得此言,黛玉心里一动,有些儿明白过来宝钗的意思了,不由又气又恼,但好歹强忍着道:“是吗?再不想姐姐还如此有心。”
宝钗又道:“我记得小时听人说过,昔日娥皇与女英姐妹二个,便是因感情极好,舍不得彼此,竟厮守了一辈子,真真是千古佳话啊!”
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黛玉怒极反笑,款款起得身来,行至门边,双手抚上门上那把精致的铜锁,道:“不知姐姐知不知道,这世上所有的锁儿啊扣儿的,都只有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方能打得开,姐姐以为呢?”
见黛玉回了自己一个软钉子,宝钗不由有一丝儿狼狈,仍自强笑道:“特殊时候,一把锁仍是可以配得两把钥匙的,这样一来,便是不小心掉了一把,还有另一把能开合锁儿,妹妹又意下如何呢?”
未料到宝钗会如此不顾脸面,黛玉先是楞了一楞,随即嫣然一笑,道:“钥匙倒是挺会想的,只不知锁儿情愿不情愿让它来开合呢?紫鹃,送宝姑娘出去吧。”
黛玉如此明白的下逐客令了,宝钗不好再赖着不走,只得说了句:“还请妹妹再思谋一番吧。”便径自出了门子,留下黛玉一个人,神伤不已。
且说宝钗有意向黛玉暗示了,想与她效仿娥皇女英的愿望,被黛玉给了一个软钉子碰,只得气羞交加的出了黛玉的房门。
而屋内的黛玉,亦是一肚子的火儿,只因她素来和顺,凡事又只愿自己一个人憋着,是以只一个人坐了榻上生闷气罢了。
一时紫鹃回来了,见黛玉闷闷的,不由赶着上前来安慰,雪雁却发狠道:“再没见过如此厚脸子的、所谓的大家闺秀,看我明儿告诉王爷,让王爷收拾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