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喘道:“宝姑娘房里的莺儿,才刚竟跳井了……”
众人都唬了一大跳,贾母忙道:“竟有这等事?却是为何呢?咱们家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那莺儿虽是亲戚家的奴才,亦是一样的对待,何以……”
鸳鸯惊魂甫定,道:“回老太太,据那时在场的人说,她大叫了几句‘我对不住林姑太太和林姑娘,对不起我家姑娘,做下如此下作之事,只能以命来偿还了’,喊完之后,便一头跳了进去,这会子太太已叫了小厮们在打捞。”
贾敏听罢,已猜出个大概,心里不由后悔,竟未防到她们会有这一招儿,因冷笑道:“能容她喊出那般长的几句话,倒赶不及拉她一把,可真真是奇了!”一面对黛玉道:“你就在这里呆着,那里都不要去。”说罢抬脚便要往荣僖堂行去。黛玉忙拉住她道:“我竟与妈一道去吧,指不定还能救人一命。”贾敏一想倒也有理,方携她一道出了门子。
贾母则回头吩咐李纨:“你带着你妹妹们就在这里罢。”跟着带人撵了上去。
一时到得园里的井边,人已被打捞上来,几个婆子守在旁边。因着时间极短,除过浑身湿漉漉的,倒还没有其他变化,不至于恶心到众人,黛玉忙上前查视一一番,随即摇头道:“已是不中用了!”
说话间,便见宝钗仅着中衣,披头散发冲了过来,径自扑到莺儿身上,哭道:“我与你素来情同姐妹,便是你真做错了事,也不该如此想不开,竟寻了短见啊,不过眨眼的功夫,已是天人永隔了,你可让你姑娘我怎么样呢……”
随即就有薛姨妈和王夫人撵了出来,一面流泪一面劝道:“真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那莺儿虽跟了你多年,到底犯下滔天大罪,你才因身体不适厥了过去,这会子还是回房将息着罢。”
好说歹说扶得她起身,她又径自冲到贾敏身旁,贴着她的膝盖跪下,哽咽道:“是我这个主子管教不严,才让莲妹妹和林妹妹有了之前的无妄之灾,虽则这会子她已畏罪自杀,到底是我的过错儿,姑妈有什么怨气,竟冲着我来的。”
薛姨妈接道:“请姑太太恕罪,才刚听您提及此事时,我们真不知道,竟是那莺儿丫头背着咱们,于马掌下作了手脚,她见事情闹大了,不敢再有何隐瞒,方将事情的原委说与了我们听,我自是又气又恨,果真传到外面去,人家还以为是主子授意她做的,因赶着问她,这么做到底因何缘由,她却说是因瞧着莲儿一朝成了主子姑娘,心里不忿,只想着吓她一吓,却不想竟闹到如厮地步,我一时生气,打了她两下,不想她竟一径跑出来,然后就……”说罢不住拿帕子拭泪,王夫人亦在一旁不住的附和着。
贾敏早已被她母女姐妹几个唱作俱佳的表演,惹的动了真怒,她再想不到,她几个竟狠毒至厮,展眼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不由又气又恨,正欲发难,就听一旁贾母道:“事已至此,依我说,竟就此打住罢。倘被外人知晓,咱们家的奴才竟以下犯上,谋害主子,不独有损祖宗颜面,连宫里娘娘亦会跟着受累,横竖这贱婢已死,竟让人扔出去喂了野狗,也就罢了!”她是怕贾敏再追查下去,牵连到王夫人身上,到时对宫里的元妃,就真是大不好了。
黛玉亦劝道:“横竖已经真相大白了,咱们竟赶紧家去罢,姐姐还等着咱们照顾呢。”一面拉着贾敏的手,轻轻晃了几下,又轻轻摇了几下头,似有哀求之意,她只得恨恨叹道:“罢了,今儿你虽有张良计,明儿我却也有过墙梯,咱们只瞧着罢!”说罢拉了黛玉,拂袖而去。
一时上了回家的马车,贾敏方问才刚缘何拉住她,黛玉叹道:“妈想一想,那莺儿缘何为甘心结果自个儿的生命?必是那薛家百般逼迫和威胁,我以前听丫头们说过,她原是薛家的家生子儿,父母家人亦是薛家的奴才,倘她不从,势必连累到家人,是以她方含恨带冤,走上了这样一条路。果真咱们再追究下去,势必累及她的家人,她已冤死了,黛儿实在不忍心再赶尽杀绝了。”
贾敏听她说罢,仔细想了一番,果真要再追查下去,当日那针千真万确的莺儿去取的,到时闹开来,她们尽可将一切罪责推到她身上,横竖人已死,是再不可能跳出来反驳的,到时也就别无他法了,因点头又摇头道:“你说的是有理,但只你也太良善了,明儿指不定要吃多少亏呢!”
黛玉俏皮一笑,搬着她的脖子道:“横竖有您、爹爹和弘晓哥哥在,有谁能欺负得了我呢?”
前文因说到贾敏带了黛玉,十拿九稳到贾府去找宝钗兴师问罪,却不想,她竟使出“弃车保帅”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