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才五更天,荣府上下人等便开始忙活起来,将昨儿未完成的事宜,赶在高丽王子驾临之前,悉数整理妥帖。尤其凤姐儿,更是较众人忙到了十分去,皆因王夫人说头疼得紧,要好生歇息,令她全权处理此事就好,是以这会子,她真真是忙到气儿都喘不匀了,幸得平儿与她分担了一部分,不然今儿一过,她又该累病了。
说话间天已大亮了,凤姐儿瞧着小幺儿们,将最后一件事儿,亦即将红绸铺到荣府正门前的街面儿上一事办妥,方得空儿回房重新换衣梳妆了,去往贾母上房。
但见探春早已换了一身新衣衫,装扮得有如神仙妃子,挨着按品大妆了的贾母,坐在上首的榻上,下面邢夫人尤氏亦是按品妆扮了,与李纨并几个有头面的管家娘子,正说着好话儿凑趣,久未过这边来的薛姨妈母女,则坐在右下角,手捧茶钟,不时陪着笑两声,惟独王夫人一脸的阴晴不定,并不开口说一言半语的。凤姐儿忙上前见了礼,亦跟着说笑起来。
没多久,就有湘云先坐车至史府过来,拉着探春,未语泪先流,又想着今儿本是大喜的日子,说不得强忍着,自拉了她至一旁说体己话儿不提。
少时,又有丫头来报黛玉来了,贾母忙起得身来,虽则她名为黛玉的外祖母,到底尊卑有别,说不得要带领众人,亲迎出大门去。
就见黛玉穿了全套的亲王福晋朝服,梳着满人的把子头,左手扶着云珠嬷嬷,身后跟着紫鹃雪雁,并八个丫头八个小太监,高贵雅致,气派十足的站在大门外。
彼时惜春犹留在怡王府,只因黛玉想着倘贾母王夫人见她两个一道来贾府,指不定会动疑,到时惜春的日子必定不好过。而如此大事,贾府竟无一人想到去城外接惜春回来,她在贾府是何等的被漠视,亦有此可见一斑。
贾母等人忙几步赶上前,以国礼相见,口称:“参见怡亲王福晋,福晋吉祥。”黛玉笑道:“都是自家亲戚骨肉的,很不必行此大礼。”说归说,到底只虚扶了贾母一把,并不命人去搀起来,皆因来之前,云珠嬷嬷再四叮嘱她,今儿一定要拿出亲王福晋的派头来,她一想确该如此,是以并不招呼众人,径自打头往正房行去。
这是自黛玉做了怡王福晋之后,第一次回至这个她生活了五载有余的地方,自是一草一木都觉熟悉至极,却毫无亲切之感,心里不由暗叹,一个本就无甚亲情的地方,又怎么能让人由衷的产生亲切之感呢?
一时到得上房,黛玉也不谦让,当仁不让坐了首座,见贾母带着众人站在下面,因命云珠嬷嬷搀了她对坐,方叙起阔别寒温来。黛玉不发话,王夫人等人是不敢坐的,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侍立在侧。
别人犹可,惟独宝钗瞧见黛玉这通身的气派,心里只好比打翻了五味瓶,端的是又酸又涩又忌恨,又瞧见一旁探春亦是一脸的志满意得,不由更气红了双眼,凭什么她们都可以如此的显赫得意,如此的金尊玉贵?尤其黛玉,倘当初她同意自己娥皇女英的提议,这会子自己亦能这般荣耀!真真可恶至极。自己到底比她差在哪一点,上天待她二人竟如此不对等?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但是,她由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因在心里发狠,她不好过,她们也都别想好过!
其实黛玉本不欲来的,偏贾环说,他到底不好以一个男儿身,在内院闺阁里呆的太久,亦不好与探春讨要她该得的那一份嫁妆,因恳求黛玉,让她今儿走上一遭,到时有她坐镇,量王夫人亦不敢亏了探春到那里去,她一想确是不能不防,遂特意穿戴了亲王福晋的全身行头,打伞鸣锣的过来了。
未几,又有大管家林之孝亲自在外面急急禀道:“老爷打发奴才来报信儿,说是高丽王子已至前方路口了,请老太太领着太太奶奶们,速速接出大门外去。”唬得贾母忙带着众人,忙忙接了出去。这里黛玉方得了空儿,拉着迎春、探春并湘云,不住说笑起来。
宝钗瞧她几个说得热闹,因想着赶上前凑趣儿,偏黛玉连正眼不瞧她,到底让她有些儿拉不下脸子,待要不去,又恐错过巴结她的机会,正踌躇之际,就听外间丫头嚷道:“高丽王子来了,请姑娘们暂时回避。”她方回过神来,跟着迎春几个,回避至屏风后面不提。
就见贾赦与贾珍在前,贾母与邢夫人王夫人在后,簇拥着一位修长身材,面如冠玉,贵气逼人的青年公子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随从,正是乔装了的湘莲和另一位“血滴子”的成员——唤作明翊的青年男子,他亦出身世家,只因系庶出,不受家里重视,遂一气之下离了家,后因机缘巧合,加入了“血滴子”,成了湘莲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