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笑道:“昨儿就收到了,想来你也收到了吧?”
“确是收到了,”黛玉笑道:“我却不十分乐意去,所以才来问问您的意思。”
她低头沉吟了一阵儿,方道:“论理我这作姑妈的,却是该去的,但只我素厌你舅母为人,侄儿媳妇亦是我所不待见的,竟不要去为好,免得坏了心绪,你若要去,就去罢。”
黛玉忙接道:“妈既不去,我也不去了,横竖年事极多,本就顾不过来。”
又说了一会子,就有玉珠领着几个丫头,送了一桌席面过来,娘儿几个围坐着吃毕,冬天里白日本就短,娘儿几个不过斗了一回牌,黛玉又与贾敏下了几盘棋,天便将黑了。
少时,就有如海与弘晓翁婿相跟着回家来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用过晚饭,弘晓方同着黛玉、探春则同着紫鹃雪雁侍书几个,坐了两辆大车,回怡王府去不提。
不知不觉已是腊月二十八日,黛玉因着太过忙碌,倒忘了今儿是二宝成亲的日子,幸得紫鹃提醒,她方忆起此事,因命云珠嬷嬷亲自挑选了一份上好的贺礼,又遣了八个有年纪的嬷嬷,坐着标有“怡王府”字样的马车,大张旗鼓去了贾府,过午方回来与她复命。她见几人差事办得极妥,因命紫鹃赏了几串儿钱与其打酒吃,几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她方复与探春一道忙碌起来不提。
且说贾府这边,因此前之事闹得极大,王夫人也没有邀请多少宾客,不过几家亲戚世交,并本家好友罢了。饶是如此,大观园内最大的两处景致嘉荫堂和缀锦阁,仍坐得满满当当的。中途又因宫里元妃赏下不少稀罕的玩器并金银锞子,其余与元妃交好的几个妃嫔,亦各有赏赐,各府诰命见贾府仍如之前一般尊贵体面,遂将那才生出不久的看轻之心,又悉数收了回去,围着贾母王夫人不住奉承巴结起来,婆媳二人自是十分受用。
一时丫头来请王夫人去新房那边瞧瞧,看还有什么需要增减的,因时间太过仓促,新房所需的一应摆设物事乃至被褥幔帐,都需得现选,难免有不当之处,而凤姐儿又要忙着前面待客,李纨寡居不能出席此等喜事,诸多事说不得要她亲自过问,她只得起身与贾母及众人告了罪,方匆匆去了。
王夫人一离开,众人便众星拱月般,对着贾母一人奉承起来,内中神武将军之夫人冯太太因笑道:“贾老太君当真好福气,不独有贤妃娘娘那样儿的内孙女儿,还有怡亲王福晋那样的外孙女儿,这等福气儿,放眼全大清,除过当今皇太后与富察家的老太太,也就只有您了。奴家听得人说,两位贵人都是自小跟着老太君长大的,倒不知您是如何调养教育的?还请老太君不吝赐教才是,咱们也好多少学一些儿,家去后按此法教育一下自个儿的女儿们。”
旁边众人忙笑道:“正是这话儿呢,老太君竟指点咱们一二吧,回头小女能有娘娘和福晋一半儿的造化,也是咱们家天大的福气儿了。”
贾母听得十分喜悦,因笑道:“冯太太过誉了,我那敢与皇太后娘娘比肩?不过是两个孩子自个儿的造化罢了,老婆子我那敢妄言什么教育法子?”
说了一阵儿,其中一个贵妇笑道:“今日贵府如此喜事,怡亲王福晋定是要来贺喜的罢?咱们竟安心等着罢,果真要习学,竟瞧着真人的行动举止,岂不更好?”
一语未了,就见贾母微沉了脸子,她早已知道贾敏和黛玉今日都不会列席,心里正烦恼呢,偏她又不知好歹的提及此事,自是雪上加霜,待要当着众人与她摔脸子,到底来者是客,说不得强笑道:“各位竟请入席吧,说话间便是吉时了,这会子坐好,观过礼便可以开席,过会子还有几场新排的戏,请大伙儿瞧瞧呢。”鸳鸯几个忙带着小丫头子们,四下里侍候起来。
众人都不是那愚钝之辈,也不再紧着问,自找到三五个平日里交好的,相携着同坐了一席,或磕瓜子,或吃果品,还不时小声说道几句,倒也十分自得。
忽听得傧相拖长声音,高声唱到:“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堂——”
就见大轿从大观园的正门缓缓进来了,细乐优伶赶紧吹吹打打迎出去。轿子行至嘉荫堂门前停下,傧相请了新人出轿,方有宝玉的奶娘李嬷嬷和张嬷嬷打头,后面晴雯和麝月扶了装扮一新、却仍瘦弱不堪、面色苍白的宝玉,上前执了大红喜花的另一头,逶迤行至厅里。
傧相便开始赞礼拜天地,贾母为辈分最尊者,自然受了四拜,后面才是拜高堂,因贾政不在家中,遂于王夫人之右,设一虚席,新人拜过,待三拜完毕后,送入洞房,至于洞房坐床撒帐诸事,俱是按金陵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