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都统,总领正黄旗一应大小事务,务必将那里整治得如满八旗一般……”
话音未落,已被黛玉急急打断:“那你可有应下此事儿?依我说,就该推了才好。”
他叹道:“你当我没有推辞?但只皇上心意已决,那里能轻易推得了呢!”
听得他如是说,黛玉亦不由叹气了:“皇上此举,到底有何用意呢?汉军正黄旗那个烂摊场,却是人人都知晓的,不拘是副都统还是总兵,不拘是里长还是兵士,仗着自个儿是满人出身,便以为高人一等,成天价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儿,实在堪称我大清满汉八旗里垫底儿的了。连叔王礼亲王尚且无法改变这种局面儿,换作你,能行吗?”
她之所以会如此慨叹,却是有历史缘由的。原来自大清朝入关至今,已是百年有余,昔日以骁勇善战著称的满人子弟们,渐渐变得骄奢淫逸起来。每日家的吃喝玩乐,让这些地位较汉人高出不少,每月还有固定俸禄的满人男青年们,身体亦跟着垮了,不是过度发福,便是被掏空了内体,再不能进到满八旗作官兵。
于是他们家里那些个有手段有地位的父辈兄长们,便想出了另一个法子,将其悉数塞到了较之满八旗地位略低一些儿,征兵要求相对松一些儿,但却仍较汉军其他七旗,地位高出不少的汉军正黄旗里。
长此以往,汉军正黄旗便成了满朝公认的满族纨绔子弟的聚集地。
这些纨绔子弟到得旗里后,不独不思进取,反而将自个儿那一套邪门歪风带到了军营里,直弄得正黄旗是乌烟瘴气,恶习累累。偏因着其父辈当年立下的赫赫军功,历代皇帝还不能轻易重惩他们,只得由着汉军正黄旗的名声,一日坏似一日罢了。
而眼下乾隆派弘晓去作正黄旗的都统,显然有将烫手山芋扔与他的嫌疑,倘他能将那里改造好便罢,倘不能改好,会有什么样儿的结果累及他乃至整个怡王府,却是让黛玉想都不敢想的。
见黛玉一连愁色,弘晓忙将自个儿的一腔愁绪按下,换上一贯温润的笑容,柔声安慰她道:“你也不必太过烦恼,待明儿我先去正黄旗瞧过了回来,咱们再作定夺不迟。文儿可睡下了?我瞧瞧他去。”
黛玉自然明白他不欲自己担心的想法,说不得应和他道:“我让紫鹃让奶子去抱他过来,你先坐下歇一会子吧。”说着扬声唤了紫鹃过来,如是这般吩咐了几句,她忙答应着去了。
少时,便见奶子抱着小文博,与紫鹃一前一后进来了,黛玉忙起身几步上前,轻轻将儿子接到怀里抱好,方轻移至弘晓面前。
彼时小文博犹未睡过去,见得自个儿的阿玛,他不由咧开没牙的小嘴儿,无声的甜笑起来,直瞧得弘晓喜之不禁,愁绪烦恼亦一并消除殆尽了。
他轻手轻脚的接了他在怀,便与他说话玩笑起来。黛玉在一旁瞧着弘晓的大手,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搂着儿子,心里满满都是感动与幸福,只恨不得时间永久都停留在这一刻。
父子俩玩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至小文博发困了,弘晓方将他递与奶子抱好,令其带他隔壁屋里歇息去了不提。又闲话了几句,夫妇俩亦在紫鹃雪雁的服侍下,更衣梳洗毕了,相拥着睡下。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弘晓便起身换了官府,与昨儿留宿怡王府的如海一道,坐轿进宫上朝去了,待散朝后,他还得分别去理藩院和汉军正黄旗一趟儿,估摸着不天黑,是来不了家的。
自弘晓离家后,黛玉便一直心神不宁起来,惟恐今儿他的正黄旗之行,会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当然她倒是不担心他身体受创,先不说他尚有自保能力,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要有亲王的尊贵身份,亦没有一个人,敢当面儿与他不敬的。她担心的是,依弘晓正直的心性儿和对大清朝发自内心的热爱,一旦瞧见那些纨绔的所作所为,势必气得不轻,到时真要气坏身子,可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