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神色淡淡:“赐教不敢当,就当闲聊吧。”
郭康可不会相信这是闲聊,还把其他人给支走了,难道她识破自己的身份了?
“赵尚书,你位列中枢,而我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女子,如果我有狂悖之言,还请海涵。”
郭康摇摇头:“郡君见识,岂是一般女子,但请直言。”
“好,我们不妨抛开彼此的身份、立场,尽量以一个局外人的客观身份,聊聊如何?”
郭康想了下,人是很难完全抛弃自己立场,做到绝对客观的,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你如何看待这场战事?”
李静姝的第一个问题,就把皇帝挤得上下不得。
瞧着他脸色难看纠结,李静姝宽慰道:“不是说好了抛开身份立场的吗?赵尚书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京城人士,谈谈这场战事的得失吧。”
看得出来,郡君很强势,务必要他发表观点。
郭康微微吸气:“此役若胜,起码能保边疆数十年安稳;但它败了,…”
看来皇帝还没把观念改回来,依然认为自己这次亲征是对的。
“那么,赵尚书认为这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郭康微微垂首:“应是天公不作美。”
“仅仅如此?”
李静姝的追问,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完全就是血淋淋地一点点揭开。
一旁的黄伴伴,见到皇帝略显痛苦的神色,小声说道:“郡君,我家主子箭伤未愈,要不改天…”
李静姝抬手打断:“堂堂男儿伟丈夫,一味逃避,连我这个妇人都会耻笑。”
郭康一惊,这是郡君真的识破自己的身份了?
未料李静姝继续说道:“赵尚书身为朝廷重臣,初时未能劝诫君王;战时未能正确应对局面减少损失;战后难道不该反思一二?”
“他身为重臣,食百姓米粟,穿百姓绢麻,位列中枢,身上的干系就是维护国泰民安,岂是说避就避的?”
黄伴伴面对气势比皇帝还威严的郡君,讪讪不敢再言。
郭康则微微皱着眉毛。
李静姝也不为难他:“既然赵尚书无法以客观的立场评判,那我就说说个人的浅见吧。”
也不管皇帝愿不愿意听,李静姝接着分析道:“此战,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无,失败是注定的结局。”
郭康顿时坐不住了:“郡君,此言差矣。此战,国朝上下一心,请战之心甚浓,何以说没有人和?至于天时,实在巧合,如之奈何?”
“呵呵。”
李静姝的笑声有毫不掩饰的讥讽,让郭康差点要拂袖而去。
“地利自不必说。就算攻破龙庭,又如何?无非将突厥人打回原形罢了,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完全可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主,到时候卷土重来,草原依然是他们的。”
“也就阿史那力野心勃勃,意图保一下龙庭,否则这数千里跋涉,你以为真的能逼迫他们进行大规模会战?”
郭康沉默不语。
“至于这天时,哪怕没有沙尘暴,大势在突厥,他们完全可以继续让大周深入腹地,到时候本郡君也保不住粮道,大周不战自败的概率极大。”
“再说这人和,京城百姓舆情汹汹,我倒也有所耳闻。但那些百姓根本不知草原地理,也未直面突厥人,这种舆论倾向,有什么值得参考的地方?”
“朝廷,虽然也对千里外的情形,仅见于纸面上的理解,但好歹比民间要强上无数,对吧?”
“若朝廷被无知民众的舆情裹挟,做了错误决定,那岂不是更说明了你等衮衮诸公的无能和幼稚?”
黄伴伴倒吸一口凉气,郭康也感觉到了羞辱和难堪。
帝王的尊严让他无法沉默:“郡君!”
李静姝毫不客气地抬手打断:“身为重臣,愤怒只是无用的情绪。此次战败,极可能引发一系列不测后果,甚至动摇国本,必须要有人承担起战败的责任。”
“赵尚书,你觉得这人会是谁?”
一句话,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郭康呆立当场。
是啊,必须要有人负责,最大的负责人,肯定就是自己。
但身为帝王,是不会有错,帝王怎么可能会错?定是下头的犯错,或者执行不到位,或者决策不到位…
不然这么大的责任,自己如果担起来,那皇帝的威严要丧尽了吧?
黄伴伴再露不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