勍这手字,便是李裾抱在腿上,亲自教出来的,每个笔画都笔锋犀利,行云流水。在柔软的宣纸上,有种天然的威严。
李裾晚年时,总在文渊阁批着批着奏疏就睡着了,剩下那些奏章一向是由少年李勍批完红的。他过早地就站在了王朝的中心,权力的顶端,俯瞰芸芸众生,又过早地被推下了权力之巅,受制于人。某日,李裾在文渊阁内昏昏欲睡,却见李勍坐在自己的御案前,阳光透过窗棂,为他丰神俊朗的侧颜披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一刹那,李勍仿佛拥有了一国之气。李裾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出声:“静声,朕将皇位,传给你吧。”皇位。狼毫笔重重地压在了纸面上,洇开一沓宣纸。林金潼手背被他捏得生疼,忍不住抬起头来,喊了声:“王爷。”李勍陡然松手,敛下所有深不见底的情绪。林金潼在他怀抱里转过身:“王爷怎么了?”书桌和胸膛之间狭窄空间,林金潼对上他平静的视线,说:“是嫌我学得慢生气了么?可我已经学得很快了啊。”“没有生气,你学得很好。”李勍看见他手上染了大片墨汁,牵着林金潼出去洗手,复而看见他手上有个红色的肿包,在左手的指缝里,所以方才没看见。李勍用手轻轻碰了碰:“生冻疮了?”林金潼点头:“好像是,没什么大碍,以前也长过,不管它自然很快就好。”李勍看了他无关紧要的模样,皱眉将他拉进屋里,喊来管事的,要了一罐冻疮膏,蹲身牵过他柔软的手指,指腹挖了一点黄色药膏,温和地在那颗冻疮上打着旋,痒痒的。林金潼见状眼睛转了转,道:“其实,其实我脚上也长了……”李勍起身道:“将鞋脱了我看看。”林金潼听话将鞋袜除去()?(),果真长了冻疮()?(),
两只脚都长了一圈()?(),
是那日脚踩过雪地?()_[(.)]???#?#??()?(),
他的靴子不够保暖,被打湿了才会如此。
林金潼坐在床上。李勍一手拿着药,低头审视着那些红色的疮,有些触目惊心。林金潼默默伸手:“我自己?”林金潼表情有些茫然:“我不知道这是该说的,我该和谁说?”李勍出乎意料地伸手抓过他一只脚腕,毫无架子,将药膏点了上去:“每日这样走路,也不疼?”林金潼腾地一抽,让他按住:“别动。”“好……”林金潼习惯了受伤,所以对他而言其实是不疼的,完全没有感觉。被关心才是最疼的。李勍替他上药时,他才突然有了“疼”这种感觉。伴随着疼,似乎心也在抽,鼻子也泛酸。林金潼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挺好的。第二日起,李勍便不让他下地走路了,改让裴桓背他。正月初一,晌午过,燕京城被浓重的乌云笼罩。瑞王府得到消息,知晓长陵王今日回京,早早地便在城门口迎接了。瑞王府长吏公孙先生的脸上浮现喜色,尽管受了冻,仍然喜笑颜开,看见李勍的车马到了,当即迎上前去:“王爷,可算等您大捷回来了!”马车帘子掀开,李勍的旁边,露出林金潼好奇的脸。公孙先生表情忽地一怔,一时间,几欲老泪纵横,忍不住揉了眼睛:“这、这便是世子信中提到的小郡主了么!世子说此次由您亲自带回燕京,不似以往,作不得假。”李勍脸色沉了下去:“什么信?什么郡主?”公孙先生诧异:“世子的信啊,今早老王爷清醒了,这会儿在等着了,说等郡主回家,这位,莫非不是郡主?可……”公孙先生打量着林金潼,“可这位,分明很像郡主。”林金潼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是,自己这不是穿的一身男装么?老人家眼神不好啊。李勍脸色阴沉:“他不是,先生上马车吧,进城,回府。”公孙先生的眼泪就这么吞了回去,满眼的失落:“可王爷,老王爷他……时日无多了啊!”“见到冒牌货,时日只少不多。”李勍知道李煦一直往家里送冒牌货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他在燕京,这事儿就没得商量。李勍回京,要先去皇宫复命,不得擅自回府,于是他换了马车,让裴桓将林金潼送到长陵王府。这么些时日,林金潼还是头回跟李勍分开,裴桓将他背着进了长陵王府。下人早早地收拾了一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