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说,他会改,他会改,叫我忍耐。这话你说了多少年了?他改了吗?还不是一样把我们打得像狗一样!我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到我死吗?!”
“你又说,这世上没有不是的父母,说父母打孩子是很正常的。可哪个正常的父母会把孩子的肋骨打断?哪个正常的父母,会把孩子当成烟灰缸的?我身上多少被他用烟头烫出来的疤,要我给你数吗?!”
“你只会拉着我哭,只会叫我原谅他!我凭什么原谅他?就凭他是我父亲?他不是我父亲,他是畜生!”
小亮嘶吼着,一声声,一句句,都带着血,听得众人心头一阵阵发寒。
大妈被吼得闭上眼睛,坐在地上,缩着脖子,捂着嘴,不停地抽泣,不停地哭。
小亮将内心隐藏多年的话吼了出来,整个人有种拼命后的脱力,人也有些晕眩。
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还是警察扶稳了他。
他闭了闭眼睛,失魂落魄地说:“以前,我总想着,努力读书,考上大学,然后带着你离开这个男人。”
“可他为了赌博,借了高利贷又还不起,那些高利贷不仅把家里搜刮一空,还天天去学校找我,害得我没法继续读书了。”
“于是,我辍学,打工,攒钱,想着攒够了一定的钱,就带着你去别的城市,隐姓埋名,总能有好日子过的。”
“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他一如既往地打你,你一如既往地原谅他!”
“这次也是,都闹到派出所了,还是一样!不用问我都知道,他是不是又鞠躬又道歉了?是不是眼泪鼻涕一把地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是不是又原谅他了?是不是又相信他的保证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真是那么回事,看来,这种事,在这家里早就习以为常。
小亮轻轻一笑,那笑容里,无尽的嘲讽和绝望。
他看了地上的大妈一眼,眼底尽是绝望:“妈,我好累,我不想活了。”
他原本血红狰狞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凝成痛苦而绝望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偌大的办公大厅里,沉闷、安静,就连大妈的哭泣声,都压低了下去。
她现在是连哭,都没脸哭了。
因为小亮故意伤人,又被带去做笔录,小亮的爸爸被送到医院去接受治疗,而大妈顾着儿子,又得去顾老公,忙得焦头烂额。
霍夕颜的心像被水泥塞住了一样,堵得慌。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派出所,一出来,竟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黎禛。
霍夕颜愣住了,黎禛上前,将她搂在怀里,熟悉的味道带着黎禛的热度传来,霍夕颜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心头涌上莫名的委屈。
她靠在黎禛怀里,说:“你怎么来了?”
黎禛感觉到她情绪不对,低声说:“我接你回家。”
霍夕颜有一瞬间的绷不住,她将脑袋埋进了黎禛怀里,抱紧他,说:“黎禛,我不该管闲事的。”
黎禛抚摸她的头发,说:“没有什么该不该,想管就管,别怕,有我呢。”
霍夕颜心绪不好,黎禛带着她上了车,回家。
车上,霍夕颜靠在黎禛怀里,将今天的事告诉他。
霍夕颜幽幽地说:“别人家的事,我就不该管,说不定,他们家这扇窗户纸就不会捅破。”
黎禛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她道:“有道是,破而后立,捅破了,未必不是好事。”
“虽说是别人家的闲事,但也没什么管不得的。如果她不识好歹跑来怨你,打出去就是了。”
他没有别的想法,就一个,他家的太太不能受委屈。
至于别人如何,他不放在心上。
霍夕颜说:“我看到她,就想起姐姐,就想着拉她一把,别像姐姐一样,被打到命悬一线了,才知道后悔。不是谁都能刚好有人去救,万一被打死了呢?那不是白白送命吗?”
黎禛知道,霍夕宁被家暴成重伤的事,一直是霍夕颜的一块心病。每次回想起来,她都恨自己没有及早觉察。若是早早发觉了不对劲,霍夕宁也不至于吃那么大的苦头。
可黎禛不这样想,人生在世,没有谁是该为谁负责的,命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负责。
霍夕宁都不珍惜自己的命,想让谁去珍惜?
她也不是没机会求救,是她自己不说,自己忍着,怪得了谁?
便是那个保洁员大妈,也是一样的自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