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了几拍,这样近的距离,他眼底浓烈的情绪一目了然。
她想说话,可每次目光落在他侧脸上便犹豫着怎么都说不出口,反复犹豫之后,还是选择恢复冷淡的表情。
陆时鸣试探性地往前凑了一步。
他总喜欢近距离看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秋盼只好不自在地往后退。
两个人像多年未见又陡然重逢的熟人,熟悉里夹杂着陌生,好似不管说什么都有一种尴尬的交浅言深。
陆时鸣本来是打算继续死皮赖脸,好好的道歉,可看见她兴致缺缺的神色,又说不出口,生怕勾起她不愉快的记忆。
她的不开心,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不开心。想问,又明白她不会讲实话,于是只能任那纠结在心里缠成死结。
真是煎熬。
音乐老师拿着从晚会开始就一直不停拍的相机蹿到后台,说要给主持人照相。
秋盼真是万分感谢老师的救场。
晚会谢幕后她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揉了揉冻得发麻的双脚,凉得透彻。
不保暖的礼服,小心翼翼的高跟鞋,整整站了四个半小时,累得筋疲力尽。
本来感冒就将好未好,她有种直觉,今晚半夜肯定会发烧。
陆时鸣又走到她身边,将她的羽绒服披在她肩膀上,往前面妥帖拉了拉,眼神却回避着。
秋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一直低头。
陆时鸣像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暖宝宝递给她。
“你哪来的?”
“刚问同学要的……我应该早点给你准备暖宝宝的。”陆时鸣语气含了几分歉意。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忙着学生会的事,连拿礼服都是报了尺码让陈光瑾替他去,根本没有时间想到替她准备这些东西。
少年蹲在她身边低着头,秋盼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耷拉着耳朵像只可怜的小狗,正在小心翼翼地反思自己的过错。
秋盼低声喃喃:“陆时鸣,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真的不用这样。我跟你无亲无故……我没办法坦然领你的好意。”
对于陆时鸣的这种好意,她心里总有一种这是“靠借钱欠债的方式来筹集资本”的感觉,一旦受了,就会担心自己还不上。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大家下意识地会用“付出与回报”这套原始的隐喻来代入,所以它隐含了一个基本的要求,希望这笔账——至少是平的。
比起陆时鸣大方以及无所不用其极,以她的能力,她根本就还不上,那将会处于一种压力状态之中,所以不得不吝啬地管控“开支”和贪婪地要求“获利”。
宋志强不就是这样么?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人的心态会变得很着急,人的行为也很容易会走形。本身已经不具备什么承担风险的能力,却还要去从事高风险的行为,借高利贷去赌博,希望能够一夜翻身,但往往天不遂人愿。
在秋盼眼中,赌博与赌感情,是同一资本论。
秋盼不希望自己的喜欢,变成最俗世的半斤八两。
陆时鸣收回手,就这么看了她一会:“这是我给你赔罪的,你……别不理我好不好?花都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就是……你什么事也不跟我说,可是你的事我都很想参与……”
陆时鸣的语气饱含祈求,眼神颇有些委屈。
“陆时鸣,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想法。或许我在你面前,只是一个难以攻克的游戏而已……”
“我没有……”
“你不用着急辩解。”秋盼抬头,一向温和的眼神中露出了特立独行锤不碎的执着:“我感激你的好,但这种好让我觉得不自在。而且你一直在要求我不要躲避你,其实我很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意识到这种好其实不是真的对我好,而是你一厢情愿强塞给我的?我根本没有对你要求过。你付出了,就想有所求,凭空让我负担了一些道德压力。弄得大家都很辛苦,实在没有必要。
“小时候我妈妈就常跟我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买对方最爱吃的菜,而不是给对方买下自己认为所有好的菜。其实我们现在这样,去谈所谓的喜欢与不喜欢,也不一定是真的懂了,对吧?陆时鸣,我不想谈恋爱。你见过貌合神离的夫妻么?他们感情并不好,但是在外人面前装的挺好,可是一回到家就吵架,争论不休。”
秋盼往后一退,方才那种刀锋似的韵味荡然无存,仿佛只是角度造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