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时章明仪就醒了。

不知道盛文茵是昨晚没回来还是出门太早，章明仪起来时发现家里空了。

她照常洗漱但没吃早餐，换了身黑色的衣服。

安保室的后勤人员在她出别墅区前叫住她，说是把一早送来的花转交给她。

是盛文茵订的一捧白色雏菊。

章明仪就抱着花上了出租车，那司机见她这打扮装束觉得奇怪，一听是去江州市立公墓园就没多问。

虽然没什么好避讳的，但章明仪付车费时多付了一笔打赏。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市立公墓园。

毕竟章惟宗的骨灰被苏兰守着她见不到，就只能来看看这个衣冠冢。

章明仪一眼望去，只见半山苍苍石碑，一笔一笔刻下陌生的名字，一座公墓园埋葬了无数苦难人。

章惟宗的墓在山腰位置，是那一行墓碑的最右边的位置，旁边有一棵樟树，相依而生。

章明仪来得早，又是工作日又不是节日，因此这一路无人。

章明仪放下花，跪下磕头。

“爸——”

章明仪坐在石碑旁的空地，坐在山腰处往远方眺望，太阳才刚刚升起。

“我高考成绩出来了，考的还不错，五百七十些还算是不错的吧？”

章明仪笑道：“虽然没你们那么厉害……”

章明仪抱着腿缩着靠着墓碑，想离他再近些。

“爸，我收到了——应该叫洛叔叔吧？收到了洛叔叔的信，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章明仪注定得不到回答，她只是一劲倾诉。

章明仪叹气，“我要去燕京读法学，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妈回温乡了，不过我走之后她应该也就回来了。”

章明仪就继续说些闲事，还畅想大学的生活。

公墓园里人渐渐多了。

平日里这种时候确实是没人的，但章明仪忘了高考成绩刚出，也有不少像她一样来报喜讯的人，只是眼前人群仍旧满目黑白。

正遇上一家人沿着墓地边上的路上来，章明仪本就要走但不想和人撞上，便提前起身往这一行墓碑的左边走，准备从另一边的路下去。

章明仪拍拍裤子灰，向着墓碑笑道：“爸，我走了。”

她走着没回头，章明仪知道他永远在身后看着自己往前走。

章明仪虽然伤心但还是笑着，可直到她看到墓碑上的人时便笑不出来了。

章惟宗的墓碑在最右边，而与他相隔六七座墓碑、最左边的石碑上刻的名字是——陆离。

章明仪只觉得心脏一滞，难以呼吸，她有些晃悠悠地在墓碑前面蹲下。

她擦擦石碑上的灰，这座墓没有照片，为什么没有照片呢？

但章明仪已经瞬间笃定了就是陆离。

章明仪知道陆离这个名字时是偶然听到章惟宗与苏兰的争执，但她还不知道陆离是谁。

后来盛文茵出现了，苏兰把章明仪的身世告诉她，她猜到了陆离就是她的父亲。

苏兰不回答、章惟宗不提、盛文茵不提，在收到洛淮的信之前，章明仪对陆离的情况可谓一无所知。

她查了江州十几至二十年前的新闻里报道过的官司，根本没找到一个名为陆离的律师。

她查了江州几大律师事务所的官网和报道，也没有陆离的半点影子。

陆离与章惟宗是同学，所以她猜陆离也与章惟宗年龄相仿。

而此刻，陆离的出生年月就刻在碑上。

原来他比章惟宗还小半岁，如果还活着也已经47岁了。

陆离的墓碑与章惟宗同一行但隔得远，章明仪看到了立碑的日子，那也是章惟宗买下自己墓碑的时间——

陆离是章惟宗安葬的。

章明仪虽然去了墓园很多次，但从来都是沿着最右边的路直接去看章惟宗，尤其墓园里她也没有想过看父亲的“邻居”是谁。

若非巧合，她或许多年后也不会发现陆离的墓碑。

章明仪不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墓园的，原来陆离离她就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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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明仪回到别墅时盛文茵和林绰卿在院子摆了桌椅，两人在遮阳板下有说有笑地一起插花，边上还摆着白瓷茶器，泡了普洱古树茶。

“明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