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潇洒自如,好在没有观众。纸符刀片似的斜飞出去,飞到鬼魂所在之处忽然一滞,随即飘然而落。小丁猫绕过桌子捡起一张张纸符,把纸符用胶水全粘贴在了菜刀上。菜刀上附着邪气冲天的鬼魂,不知是它斩杀过什么妖物。小丁猫以毒攻毒,用纸符里的鬼魂阻住了菜刀里的鬼魂。
小丁猫上辈子和鬼打了太久的交道,以至于他这辈子对于鬼神之流毫无兴趣。心思从菜刀转移向了陈大光,他认为还是人有意思。与人斗争,其乐无穷。忽然抄起桌上的电话,他找到了李作诚,让对方趁夜调兵,设法暗暗包围陈大光所住的二层旅社。
他忙着,陈大光也没睡。旅社楼后挖了深坑,因为他刚刚得知全县的电话线电缆都从他的脚下过。几名技术高超的工人守在地面,随时预备下坑施工,建立一个地下窃听站。
所有的人都很忙,即便身体清闲,精神也是紧张的。只有丁小甜的革命热情一落千丈,还在和苏桃唧唧咕咕的耍嘴皮子。苏桃死不认错,也不肯顺着她的意思和无心一刀两断;她去食堂打了一份土豆片炒肉,当成晚饭两个人吃,苏桃不思悔改,还把肉全挑着吃了,挂着满脸的眼泪也不擦。丁小甜被她搞得很疲倦,颇想再揍她一顿。
两人一宿无话,到了翌日清晨,丁小甜整理了身心,严肃了表情,勉强把思想境界恢复到了往昔的高度。把苏桃反锁在房里,她随着小丁猫杜敢闯出了发,要去机械学院和红总谈判。
苏桃趴在窗口向外望,眼看他们上车走远了,就开始在屋里转圈,想要逃走。忽然推开窗户又把脑袋伸了出去,她见招待所院内虽然安静,但是偶尔也有人来人往,是容不得自己顺着排水管子爬窗户下去的。
正当此时,一个影子立着脚尖横挪过来了,正是鲍光扛着拖把,要来擦拭水泥花坛的边沿。扬着脑袋一个亮相,鲍光正和苏桃对了眼。苏桃慌不择路,对着鲍光做了个口型:“救命。”
鲍光怔了怔,随即像没看见似的垂下头,继续干活。
丁小甜大声叫来了人,让他们把苏桃押出大礼堂。苏桃没反抗,临走时用手指在无心的手心里划了一下。联指人多势众,如果无心动武,结果必定是被人暴打一顿。她对无心虽然是千千万万的舍不得,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得审时度势的听话。
苏桃走后,丁小甜放下了枪。满怀仇恨的注视着无心,她有千言万语,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无心看着她那双暴出血丝的红眼睛,心中却是略略的明白了。
他想丁小甜是嫉妒自己的,而且是极度的嫉妒。有些感情常常来的不可思议不可理喻,越无缘由,越是强烈。丁小甜的下颚呈现出了突兀的棱角,让她的面孔看起来是无比的方正。无心知道她正在咬牙切齿,咬得牙根都酸了。
“你这样做,最后能有什么结果?”他问丁小甜,语气很温和,不是怕了她,是感激她对苏桃的一点真情实意。如果没有真情实意,她犯不上往死里恨他。
丁小甜的下颚渐渐松弛了,松弛得很勉强,因为脸上肌肉依旧紧绷:“我是为了她好。”
无心很奇异的生出了父亲心态,心平气和的告诉她:“桃桃是个最平常不过的孩子,她也只想过最平常不过的生活。你要干革命,可以,但是不应该逼着她走你的路。”
丁小甜的冷笑藏在了瞳孔深处,对于对方的言语嗤之以鼻:“不走我的路,走你的路?十几岁的女生,陪着你鬼混陪着你堕落?无心,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吧!不革命就是反革命,没有中间路线。不要怀揣着你的蛇蝎心肠对我装高姿态,我告诉你,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招惹苏桃,我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手软!”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无心的肤色与容貌都让她感到厌恶。在血与火的大时代里,一个男人长成那个样子,本身就是一种不务正业的表现。
无心独自站在小屋门口,背对着一地五颜六色的背景布,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在联欢大会结束之前,无心回到了礼堂。前排的陈大光无意去和小丁猫共进晚餐,所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小菜刀,正是那把砍出了他的伤又崩了他一头粪的奇刀。他在乘车出发之前,在生产队里找了个僻静地方,把它重新磨了个锃明雪亮。因为上次出事是在他对着刀片照过镜子之后,所以他这回十分谨慎,特地提前戴上了一副大口罩,生怕又被菜刀认出来。把刀磨好了,他又给它套上了提前特制的牛皮刀鞘,让它姑且不见天日。
及至大会终于落幕了,众人鼓着掌全体起立,让丁陈两位同志先走。陈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