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万松院一片寂静，沈知意靠着小枕头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屋子里已经掌了灯，青角端了药进来，见她醒了，伸手将她身上的毯子拉了拉。

“收拾收拾，我要出去一趟，你将万松院守好，别让任何人随意进来。”她揉着眉心，人有些疲惫。

青角点了点头，一道身影从外头窜了进来，“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似是清瘦了不少。”

“……”青角只觉得脸被打了，“慕世子，未经通传，不得随意进出女子院子！”

“这儿是柏承兄的院子，我不过是来瞧瞧旧友。”慕纪明来到床边，吊儿郎当的将沈柏承打量了几眼，“嘶，伤的还真是重，听说快死了？”

青角眼见他用手去戳自家大公子的脸，顿时急了，伸手去挡，“不得对我家公子无礼。”

慕纪明嗤笑两声，懒洋洋的在沈知意对面坐下，“这天都宫里的，个个都是庸医，姐姐与其请他们看，不若信我一回，我知道有个人，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沈知意睨了他一眼，“霍神医？”宫里的太医是官家的人，所有的药都从宫里出，那就意味着国公府连太医下了些什么药，她们都不知道。

“切，那老东西的医术也不过如此！就你哥这身毛病，你若是放任那些太医来治，过些日子，就该来告诉你，人被他们治死了。”慕纪明嗤笑两声，眼底透出几分鄙夷。

“那……还有谁？”她心里隐约升起一丝期待。

“自然是药王谷谷主盛三七。此人医术造诣颇高，你若是想找，我陪你一块去。”他离沈知意近了些，稚嫩的目光里添着笑意，意味不明。

“什么条件。”沈知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哥哥如今这个情况，若依了那老先生的方子，再以玉蟾蜍入药，便可控制住，这个时辰，天都的鬼市快开市了。

“我要你与我联手，查出贪污军饷一案。”他将身旁的点心推到沈知意跟前，带了几分试探。

沈知意将点心推了回去，“这桩案子，我接不了，换个别的。”

“怎么？一个沈柏承的性命，还值不上这些事不成？二小姐是个聪明人，当初你一语道破天机，如今想当甩手掌柜？姐姐，这可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该做的事。”慕纪明理了理衣袍，那‘断’了的腿，如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慕世子的腿伤看来是好了，可以回世子府了。来人，送客。”沈知意起身，理了理衣袍出了门。

慕纪明忙跟了上去，“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你哥了？他如今可伤得不轻，若是没有盛三七，你……。”

沈知意忽的顿了脚步，慕纪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伸手将人扶了一把，想起当年那最后一役，那时候的慕纪明已然是个令人敬佩的少年将军，但如今这个二傻子……沈知意伸手将他的衣襟理得平整了些。

“慕纪明，人若是没有太多的筹码时，就该低调一些，不要对谁都将筹码暴出来，你那点心眼，如今在我这儿还不够看，更别论官家这样的人物了。”他藏了些拙，但是藏得并不算多。

慕纪明怔了怔，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沈知意！什么叫你那点心眼。”

沈知意有些烦燥，反手将人扣在墙上，夜色下挂在长廊的灯倒影着她纤长睫，那睫下一双幽暗的眼，看得慕纪明心忽的跳得厉害，沈知意扫了眼青角，青角当即会意，去不远处守着了。

“慕纪明！这帐目你大可以去查，但我也奉劝你长长脑子，八千多万两，凭区区一个尚书有多大的本事能将这笔钱吞下去！你可知，一个朝堂一年的税收才多少钱？你可知八千多万两银子，要向百姓收多少年的税？近三年！在天都的时候，有些蠢装一装也就罢了，你若是真蠢，那才是真的无可救药！”

慕纪明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出神，沈知意松了手，目光冷冷的凝着他，“慕世子，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了你。”

“你给我的帐本，我一字不落全部看过了！你可知沈家这些年在战场上有多难？你可知我北境大军又有多难？我虽身在天都，可若能换得他们平安，我纵是一辈子困死在这儿，我也心甘情愿！可他们在前线战死，背后的人却在捅刀子，我如何甘心。”

慕纪明至今依旧相信他的君主并不知道那八千万两军饷被贪污一案！

沈知意凝着他，默了片刻松了手，眼前的少年，还不过十四五岁，又怎能与十年之后的慕纪明相较。

“你若真想护住北境，就别再彻查此事。言尽于此。”有些话，她说了一遍便不会再说第二遍，如今能悟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