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阳生。
官府小道上几人快步前行,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些人步子极小,身子略显佝偻,懂行的朋友马上就能猜出都是宦官,俗称阉人。
洪武改元以来,设立建言制度,上至官员、下到百姓皆可奏言。
三年,察言司改通政司,直接对皇帝负责,掌管内外奏章,抄写副本发往六事科,收集民间传闻、报道,上呈宫中筛选消息编入邸报传阅九州。
老朱麾下的通政司和日后小朱们不一样,此时没人敢在里面插手脚。
而这内外运送文件的任务落在了宫中宦官手上,转轮王——现在叫曹峰,便是当中小小的一员。
“曹峰,天雨路滑,小心点别掉了!”领头的宦官破锣嗓子毫不客气对这个让江湖谈之色变的黑石首领发号施令,“不然别说你这小小黄门,就是我都得掉脑袋!”
“唉!小的省的!”
现在的曹峰面白无须,声音除了沧桑了些,依旧阴柔破嗓,他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堆叠着要件,转入一座偏殿后,在门外交给领头宦官递入房间。
“曹峰,张爷让你进去,可别乱嚼舌头!”领头宦官走出来低声说道。
每每送呈奏章,宫中负责接收的贵人随机抽取小太监单独问话,目的是为了监督底下的人有没有隐瞒错漏,领头宦官倒也习惯了,不过谁没点小九九,特别曹峰这个老太监,经历久了知道的事便多了,怕他乱打小报告。
“哎!”
曹峰唯唯诺诺应了一声,低头进房。
房间不大,光影从窗框雕花透入,一个方脸白净的宦官坐于桌案后面。
“奴婢曹峰见过张老爷。”
张爷摆摆手,两边小黄门把收好的今日奏章传递入宫。
“你知道陛下最讨厌什么样的臣子吗?”
张爷的一句话,让曹峰猛地哆嗦跪倒在地。
“洪武年以来,被捕入狱者上至国公侯子,下及衙门胥吏,是陛下不仁?非也,是他们有私心!是人都有私心,可面对君父,要懂得自剖私心!”
这是在说张海瑞的事?
曹峰五体投地,不敢多言,沉默中曹峰这个江湖高手前胸后背尽数湿透。
“呵!”
“你妄图罗摩遗体,从中窥视神功,此为罪一;细雨私自带罗摩遗体离开,御下不严,此为罪二;任由第三者夺走罗摩遗体,搅乱江湖,死伤甚多,此为罪三。”
曹峰闻言压力一松,若是真要杀他张爷不会跟他说这么久。
“你啊你,差点害的我跟着掉脑袋!幸好那张海瑞确实不干净。”
见曹峰松懈,张爷冷哼一声,让曹峰心又再提起来。
训得差不多,张爷才说道,“起来吧。黑石再度运转,往汉中去,把罗摩遗体的下半部分取出,让有兴趣的江湖人都聚集一起吧。”
曹峰心底巨震,他借助黑石之力调查的罗摩遗体,位置所在居然早就被知道得一清二楚?!
“曹峰,庙堂江湖,比你想的水要深,回去吧。”
张爷讥笑一声,起身离去。
——
“标哥儿来了?西南捷报看了吧,你那舅舅干得不错啊!哈哈!”
暖炉烧得火热,儒雅男子推门而入,风吹也未能压低书房温度。
那张大书案背后,有一个深色圆领窄袖袍,束发上别着简朴木簪的老者端坐椅上。
能在皇城深处话语随意的人,只有当今洪武帝朱元璋。
“儿臣拜见父皇。”
“行了行了,起身,坐。”朱元璋放下手中奏章,身旁有一宦官熟练搬来椅子置于书案一侧。
“张辅一家灭门案,父皇为何草草了结?”当今皇太子朱标没有坐下,反而质问起来。
“北方来的信报你看完了吗?”朱元璋收起笑容,反问朱标。
“张辅三十年来尽心尽力,就因为明教新出来了个代教主,便任由黑石对明教出身的他下手?别忘了,父皇也和明教有千丝万缕关系!”
朱元璋点了点朱标,“你把我想得也…叫什么词来着?龌龊!”
“黑石本为说不得为应对蒙元江湖设立的暗杀编制,却保留至今,还不龌龊?!”朱标毫不客气,“明教自己创建的黑石反过来杀回自己人!真是好笑!”
“稚子童言,愚蠢至极!”
肃杀冷漠,语气中潜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怒火,渗出的气势足以让人窒息迟钝,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