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

萧定安无力地向后坠落，在倒下的过程中，三百多年的日夜化成无数碎片在他眼前流转。

他飞速地掠过前半生，急切地在数个黑暗的过往寻找那道亮色。直至他看见一座寺庙，看见她插着腰站在半空中，才缓下了心跳。

过后有她在的每一幕，都是鲜明浓丽的。

等待这些走马灯观赏完毕，他剩馀的意识恩准萧定安窥见她最后一次

——她好伤心。

“不…敢…忘……”

砰。

萧定安栽倒在地，瞳孔逐渐涣散，再无声息。

林惊昭拼命忍着眼眶的酸涩，不敢让自己崩溃，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做完。

“林惊昭……哈哈哈哈哈——你真是，真是好样的！”风显然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他一会儿弯下身子，一会儿又仰面朝天，“神女，不愧是神女！大公无私！大义凛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骤然停下，他收回夸张的表情，冷脸道：“你别想让他们活过来。”

说罢，他调动浑身的力气，震向手中的因果树。咔嚓一声，那根树枝便被他折碎成几段。

风想从林惊昭的脸上看到与他一样的绝望，而林惊昭见他真的摧毁了因果树，止不住地大笑起来，似有疯魔之意。风洋洋得意道：“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谁也别想好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惊昭笑到拍着自己的大腿，最后她勾着食指抹去眼泪，说道，“真是抱歉，不好过的人，应该只有你才对。”

风没弄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一阵惊雷劈中。而这些雷电方才没能伤到萧定安，有意发泄不满，其力度不知翻了多少倍。

“蠢货。”林惊昭俯视着他，“我早就说了，你给萧定安造成的伤害，我会让你加倍奉还。”

又是一道天雷降下，风已经撑不住了，他不畏死，却不甘：“为什么…”

“为什么？”林惊昭道，“自然是因为你毁了因果树，要承担天道的责罚啊。”

谢清吟来到林惊昭身边，掌心汇出一颗药丸形状的东西：“抓紧时间。”

林惊昭将适才抽出的神魂炼进其中，在谢清吟神力的加持下，她的速度快了不少。当萧定安的神魂融了进去，至此，新的“种子”才真正培育完毕。

“多谢上神。”

“不谢。”

风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你与魔神窥探我的想法，只知我要重塑因果树，却不知我具体要怎么做。”金色的种子飘到林惊昭的掌心中，这颗小小的种子，关乎着许多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人，“重塑因果，自然是要提炼出好的那部分，在此基础上造出新的。”

“可剩馀的那些因果并不会因此消失，并且只有剩馀的旧因果消失，我才能种出新的因果。而天道会责罚的，不过是毁掉因果的人，不是种出因果的人。”林惊昭笑着说，“多谢你这么好心，愿意替我背下这个罪名。”

得知真相的风气得脸都白了，可他只能被迫跪在地上，承担毁灭因果树的代价，直到受完九十九道天雷，再被销毁神魂。

林惊昭带着种子，从悬崖上一跃而下，飞往因果林中缺失的那一块。

“其实你早就暗示我了。”她一步一步走到那块土坑边，说道，“鲛人疫的时候，也算作一种提点，对吗？”

她将种子埋下，忽然就听见极远的地方传来声音：“那你真正做到了完全的断丶舍丶离吗？”

“怎么能说做到了呢？”

从神庙的相逢，再到后面的点点滴滴。不止萧定安，还有应天门……奉道门丶衡阳门。

这些生死之交的经历，怎么能轻易地做到断舍离？

她很想再一次像镜花水月中，陆姐姐与卫大哥大婚那天一样，所有人都凑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喝酒闹腾。

可是她不能了。

林惊昭掩面而泣，泪水顺着她的指缝低落进泥土中，其中正好有一滴，落在种子的正上方。

有风吹过，好像是在安抚她。

她收拾好情绪，双指再次按在额间，抽取自己的神力——这是培育新的因果树的代价，她将耗尽自己所有的神力，舍弃神女的身份，来造出新的因果。

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的豪赌。

谢清吟说她在现代因果未了，为了保证世界的秩序，所以即便林惊昭神力耗尽也不一定会消散，而是变成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