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走到承泽身后,解下他头顶的银冠,一手扶了发髻,一手轻柔地将额前的散缕勾入鬓角,沿着那好看的发线将这一捧收拢在怀中,这才慢慢放散。乌黑挺壮的发丝被雨打潮了有些发涩打结,她用手指小心地梳理开,再用绵巾包了,轻轻揉握着……
“二爷,”
“……嗯,”
“可是老太太那儿有了准信儿?”
“嗯。”
“这么说,大奶奶是要独守百日灵了?”
他想了想,点点头……
不得不守了,若是嫂嫂将来还想在府中立足,她和大哥身上这 “耻” ……必得“洗刷”干净。此刻若是为她说情,别说老太太断不会答应,即便就是应了,将来她在老太太跟前儿甚或阖府家人前也再难擡头。就如姨娘,至今仍不得与老人家同桌而食,她总是怨老太太目光浅鄙,嫌弃她的出身,其实真正的症结并非如此,而是她不该……在爹收房前便有了身孕……嫂嫂此次,可言万幸有这不得已的法子,虽是残狠,若她忍过去,这便如重生了一般。日子久了,依嫂嫂那般恬淡的性子,定会重得老人家欢心,毕竟,她是老人家亲自挑选丶又堂堂正正擡进门的大奶奶,即便以后自己娶妻,这长房,依然逾不得。
“二爷,那……”青蔓略顿了顿,轻声问,“那你可曾劝劝?若真如此,大奶奶可是要遭罪了。”
承泽斟酌了一下道,“她是妻,为大哥守孝原是情理之中。况如今新寡,必是不忍离别,守在身边,于她也能好受些。”话虽如此,可想到那冰寒与饥苦,承泽又觉不忍,想再说什么,又找不到他这做小叔该说的话……
听他言语寡淡,竟是觉得如此守灵是她该得的,青蔓不由悄悄念佛松了口气,担心他义气,也担心他心软,如今看,他果然比大爷要硬气得多,往后即便就是有那不懂事的奶奶进门,有这样的爷,断不会让这房中人受了委屈。这么想着,心越舒展,又道,“其实……这话许是我不该说,可大奶奶她也是该如此的。活着的时候整日守着再不顾旁人,这去了,怎么倒舍得他一个?原以为阴阳两隔,再是无奈,可如今既有这法子,凭是换了谁,都该求之不得。”
“嗯。”
握干了他的发,她打开绵巾,理顺,又拿了梳子给他重梳头,“听红玉说,那大奶奶可不是一般人。我想着,也不错,大爷那般性子都为她……可见,是有些手段,真心,倒不见得了。”
“嗯?”承泽一楞,“这是怎么说?”
“听说那日出了事,人们都哭丶都乱,她却不顾大爷,抓着她的小丫头只念叨叨两个字。”
“哦?是何字?”
“衣裳,衣裳。”
“哦,那也……”“难怪”两个字未及出口承泽便猛地打住,不对啊!那“不堪”的一幕连红玉都不曾看到,青蔓说的根本就不该是那个!“人们都哭,都乱”,这么说,已是在预备丧事,她应该早已穿戴齐整,怎么还要衣裳?禁不住蹙了眉……
青蔓未觉承泽神色有变,边接着打冠带边说,“后来底下人都悄悄说,这大奶奶啊,竟比姨奶奶还爱俏,只是全不合时宜。”
“啧!”
青蔓一怔,这才注意承泽已是沈了脸,回想刚才的话,顿觉懊恼不已,怎么一时由了性子,竟是忘了姨奶奶如何他是最不爱听的!别人不知道倒罢了,自己怎么也……
看青蔓尴尬得鼻尖都冒了汗,承泽心不忍,语声又温了下来,“叫福能儿,我去灵堂。”说着便起身擡了步。
“二爷,要传晚饭了,不如用了再去?”
“在那边用。”
天已经完全黑了,雨也越密,就了风一梭梭斜甩过来,打得人弯腰缩头也躲闪不得。福能儿撑了伞,一路小跑跟着承泽实在有些吃力,一来他个子毕竟不如爷高,二来,这雨斜着刮,要想遮雨就得挡了路,可他看爷那般脸色又疾步匆匆,只管往前根本顾不得什么雨,便也只是撑了伞尽到心,断不想讨没趣找骂挨。
来到灵堂,刚刚错过了举哀,人们都跪坐了歇着,静悄悄的。承泽敬了香,也在蒲团上跪下来。一步之外,是嫂嫂……
她依然还是那个姿势,几乎从不挪动,何时来,何时去,承泽从未看到,只知道自己每次来,都是一样的景致,她仿若灵台上的白烛,是这祭奠的堂上一个不变的摆设……
只是今日,只是此刻,他的心再不似从前安稳,一步之外这个女人,让他觉得有些拘谨。莫名地,就想到徐妈妈讲的那“不堪”之景,就想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