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孤灯一盏,道阻且长。
江湖之外,寰宇之内,即便是那入住金銮宫殿丶万万人之上的主宰者。
南宋小朝廷第一个皇帝,宋高宗赵构正沾墨挥毫,于奏折上落罢最后一笔。
岳飞等将领兵抗金所向披靡,屡获战功。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那岳鹏举一介武将,因治军严明统领有方,逐渐巩固了自己的军权,麾下聚集了庞大的军队,训练有素,纪律严整。但赵构不需要兵士们对他们的将领忠心耿耿,他要的是绝对忠于大宋的属下,只忠于他的属下!不久前尚有“苗刘之变”(注1)为鉴,赵构深知,一旦将领起兵谋反,自己的皇位势必将受到威胁!
此外,还有一个颇为隐晦的原由,却是不便言明的。北片失地一旦收覆,将领们很可能将迎回他那在金国被扣为质的父兄----徽丶钦二帝,那他的龙椅就要让还给钦宗赵恒坐了。赵构无论如何不舍得将皇位拱手相让。
说到底,这个皇位是他趁虚而入捡了便宜才侥幸到手的。靖康二年,赵氏宗室皆为金国所俘,只剩下当时还是康王的赵构因奉钦宗赵桓之命出使金营议和,奔波在外而幸免于难,成了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亲王。
虽有诸多忧虑,怎奈北鞑气势汹汹,直驱中原,大宋正处危难存亡之秋,弄不好自己将落得和父兄一样的下场。惟今之计,只有借将帅之力去跟金军拼夺一番,挽救岌岌可危的国运。想到这些,赵构心内郁结,执笔重若千钧。
历朝历代,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皇帝,既想退敌又图安逸,矛盾重重;而父兄尚在敌国,却出于种种原因迟迟不肯将他们接回皇宫,更不敢亲自与金兵正面交锋,反而委曲求全,曾一度南逃避难,真是不孝而窝囊,蒙昧之极。
国事烦忧,家事也不省心。
赵构膝下无子,唯一的小儿子也早在五年前就夭亡了。这几年,赵构一直没有子嗣,一个皇帝生不出儿子,傻子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至于高宗为何不育,答案却令人哭笑不得:前面说了,赵构曾为避祸而一度南逃。南宋初建时,局势动荡,金兵一心欲捉了赵构彻底颠覆宋朝。南逃途中,赵构一路担惊受怕,竟落下了病根,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皇子死了没多久,武将岳飞竟大胆地向高宗提出请立宗嗣,这一来把赵构惊得非同小可。这不摆明了是逼他退位吗!
岳飞统帅有方,智勇双全,曾也颇受赵构信任和赏识。然而,之前的兵变直闹到了皇宫,可谓惊心动魄,这使得赵构已对武将起了防范之心,决定了日后他定会想尽办法收回武将的兵权,而且按他不敢招惹金人的卑恭姿态来看,也许将会采取比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更为激进的手段。
这样一来,赵宋江山一无后继之人,二无御敌之兵,长此以往,赵氏天下朝不保夕,亡国之日不远矣!
“若当真如此,那太好了!只是姑娘怎么会对南朝皇家的事那么清楚?”
金国尚书令完颜赫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惊喜之馀,不免疑惑。此刻他换了一身富家汉人装束,还戴着个大大的四方帽遮了发型,只要不开口则完全不会露出破绽。为掩人耳目,他暂住进了司空残雪的独秀楼。此刻正值午后,整座楼静悄悄的。外人绝对不会想到,在这烟花之地中居然藏着可能颠覆大宋的人物。
“大人,奴家为了覆仇准备了整整十四年,知道这些也是应该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司空残雪轻描淡写地答道。完颜赫看着对方随意地端起一杯热茶,涂了胭脂的指甲和双唇在白玉细瓷的衬托下愈发鲜红如血。
“机不可失,宋国皇帝既然自毁长城,那我们就可以一举拿下淮南了!”完颜赫两眼放光,摩拳擦掌。
“依奴家看,宋国皇帝虽然猜忌武将,但正值用人之际,不会立刻削弱他们,况如今朝廷中主战一派为数不少,皇帝迫于形势也必须做出个样子来,因此目前并非最佳的决战时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完颜赫一张脸有些垮了。
残雪轻轻啜了口茶,放下杯子,微笑道:“下棋讲究一个‘策’字,欲速则不达。南朝向来昌文而偃武,军力积弱成疾,已然病入膏肓,一时之胜只是回光返照,难以持久,最多三年,便将自溃!”
“什么!三年!我大金现被宋国军队牵制,许多好不容易到手的属地又被他们夺了回去!长年征战,兵困马乏,怎还经得住拖个几年?局势已经对我们很不利!”完颜赫一拍桌子,不满道。
“大人万莫生气,”残雪淡淡地道,“奴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