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夜风吹在身上格外得凉。风乱却忙得热火朝天,一刻也没闲着,烧水,喂水,喂药,等这个大男人干完了服侍的活儿,已近夜半了。风乱自己也换了一身褚色新衣,舒了口气在马车上坐下,顺手拿起腰间的酒葫芦。
这酒葫芦,是他随身携带之物。此刻在手,看了看,却将它远远扔了出去。
初雪无时无刻需要他照顾,又怎能贪杯误事!
风乱往自己身上胡乱盖了点衣物,就着车厢合衣而卧。人是躺下了,却依然警醒。他握剑在手,眼睛留了条缝。无论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先发制人。
淫雨暗月,悠悠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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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红叶树。叶落随风,宛若飞絮,绰约着一季秋色,一道丽影。
初雪睁大眼睛,多么熟悉的景致,难道,是那里吗?难道……我回来了?
那丽影翩然而来,却不是走向自己。初雪看到在女孩的正前方,有一棵硕大的红叶树,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很小很小,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初雪没来由地恐慌,近前几步,看清了那个孩子的脸。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不正是幼时的自己吗?!
震惊中,眼见那女孩一步步朝小初雪走来,待得近了,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渐渐清晰。
姐姐!
初雪热泪盈眶,张口呼唤,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两人似乎看不见他,对他的突然出现无动于衷。
然后他很快发现,那个“姐姐”也只有八岁上下的年纪,就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小初雪往树后躲了躲,迅速擦掉了满脸的泪水,却依旧抽噎不已。
“初雪?”小女孩放慢了脚步,“你怎么啦?”
因为抽泣得太厉害,小初雪一时说不上话。
“师父又骂你了?又受伤了?”得不到回答的小珠儿十分担心,连连问道。
“姐姐,我很好……”声音带了浓重的哭腔和鼻音,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真的“很好”。
小珠儿跑了过去,见对方眼红红的,湿湿的,脸上丶手上划了好几条口子,难过得伸手扳住他肩膀,道:“以后别那么认真学武了,差不多就行了,好不好?”
小初雪的双眼噙着泪,水亮水亮,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师父的话一定要听。”见姐姐黯然伤心的神色,又道,“姐姐你放心,其实伤口根本不大,是初雪太怕疼了……以后,以后初雪不哭了,姐姐你,你也别哭啊……”
“初雪!”小珠儿抱住他,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初雪……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小初雪一脸的不解。
是啊,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呢?旁观已久的初雪也在心中生出了这一疑问。
没能听到珠儿的回答,面前的场景忽然变得模糊,接着天地颠倒旋转起来,只一瞬间,旋转停止了,初雪发现自己还在那座孤岛上,可跟前的女孩已然不是珠儿了。
与其说她是个女孩,不如说是位姑娘更确切些。只是她戴了一个诡异的面具,表面毫无凹凸,平整光滑,只在鼻孔处留了个小洞。
“看好为师的招数,接招吧!”
未见司空残雪动,身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短剑,接二连三朝自己刺来。初雪大骇,忘了已经没有武功这回事,左躲右闪,手忙脚乱地竟没有受伤。可惜百密一疏,一把短剑穿肩而过。
初雪惊骇无比,并非因为中剑,真正让他害怕的是----他居然没有痛觉!
身后传来一声呻吟,初雪急忙回头,见背后一步开外的地方,站着另一个自己。
一把短剑插在他肩胛处,不,那不是短剑,那竟是一截……树枝。
以枝叶花木为刀为剑,正是师父的路数。
血顺着另一个初雪的肩膀流淌下来,他却强忍着没有倒下,没有叫饶。
他擡起脸,初雪发现那张面孔非常年轻,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还是个孩子……
但他的眼睛,却与之前的那个小孩迥然不同。黑,黑得彻彻底底,好似周围的光线也被这黑色吸走了一般。
这双黑瞳,泄不出任何情感波澜,就像……
就像自己的眼睛一样……
不对,他不就是我自己么?